“可你怎么肯定家里人死完了?出远门或者嫁出去的人可能像你一样逃过一劫了啊。”姜无易发现了盲点。
“呵,真这么简单就好了。灭门了还没完,有谁使了个血脉寻源之法来补刀,能直接杀死老家主三代以内的血亲。我一身道行都差点折在这儿,更别提其他人。而三代以外不能算我姜家人,我也就没去找他们。”
“血脉寻源……施术者你找到了吗?”
“废话,没找到我会归隐?那是一个邪教头子。不过我没查到他是从何得到此等邪术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天庭没有来查探?”
一句话问到归而子心坎上。他摇着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道:“我姜家人身具诅咒,以另一种形式跳脱在五行外,不管我们身上发生什么天庭都感觉不到异样。”
“又是诅咒。老祖宗告诉过我,我们死后入不了轮回,只能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现在你能告诉我详情了吗?”
“还不是时候。你并未准备好。”归而子否定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一就是一线机缘。凡人常感叹得一不宜,哪知我们连一也没有。现在我只能讲这么多。”
“好吧……”
坐回太师椅上,归而子说道:“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浪迹天涯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你知道这些年我最后悔什么吗?”
“没能阻止灭门惨案的发生?”
“我呸!那是他们活该。小辈不知道,大的和老不死的还不知道有仇人在暗吗?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一天天夜郎自大,在敌人进步的时候自己原地踏步,甚至还倒退了。我们一家成神几乎不可能,不拼无可厚非,但沉迷世俗忘记祖训就没得辩解。你说,这样的家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被灭门完全是咎由自取。但凡有几个明事理的主导大局,整个家族哪至于乌烟瘴气成这样?老家主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后继无人,身体抱恙后确实压不住他们,我就不多点评。”
“可爷爷奶奶,还有与你关系好的家族子弟呢?”
“只能说是遗憾。我曾写过信劝他们离开,随我一起在别处生活,可他们不愿意,不想放弃现成的富贵。我不恨那个家,但对它也没有好感。在我看来,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不配做我姜家人。”
“我最后悔的是你出生那天我不在现场,而是外出解决民生问题。你娘身子骨弱,出产的时候又遇上难产,哪知道我这一走……”说着说着,归而子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姜无易。
姜无易自出生就丧母,对母亲的遭遇有所耳闻,很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自己亲耳听到归而子承认后内心仍有无限感伤,尤其是看到后者窘迫的模样,眼泪不受控制得流了下来。
“我当上国师后从没有放松,一直以国内事务为优先,经常外出,与你娘是聚少离多。我活了一世,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爹你别说了,我想静静。你做的没错,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请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
归而子点点头,起身走向卧室。在一刻钟后,他带着一柄斑驳的剑回来了,而此时姜无易仍保持着半个时辰前的姿势,一直没有动过。
“好点了么?”
“一直很好。只是今晚知道了太多事,不知从何说起。”姜无易木讷地回道。
“不舒服就发泄出来,不要憋着。我心在决定退出江湖的时候就死了,修行一途上再难有所精进。但你不同,你还年轻,有无限可能。我告诉你过往是想让你知耻而后勇,不要再任性。姜家只剩你我二人,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长到足以扛起复兴家族的大任,去搏一搏成神。这把剑随我闯了半辈子的江湖,你能把它带上,替我走完我未能坚持下去的路吗?”归而子满怀希冀地说道。
“当然可以。”姜无易接过剑,擦干泪,与归而子四目相对。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宛如幽深的湖泊,平静而又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