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民国八年，五四风起【3】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瞬间，流下两行泪来。

　　这是他第一次落泪，因为自己的无力。

　　母亲罗美君几天前声泪俱下地劝他说，如今凌家没落，而宁家不知何故突然冒了起来，在民间的声望和地位日益升高，秦城如今的处境也是举步维艰，急需外援，所以她要他休了凌天心，改娶宁佳宛为妻。

　　更何况，在她的眼里，凌天心早已是个不会下蛋的落魄凤凰，连雉鸡都不如。

　　秦弋自然是不答应的，这时父亲秦城又告诉他，上头在内忧外患中，突然琢磨出了一个点子，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他们想送些年轻的军官去日本进修，回来更好地报效国家，秦城知道秦弋在云黎城心不在焉，根本无心执行上头的命令，便把他也划在了进修名单之中。

　　他自然也是不答应的，可是此时罗美君做出了妥协，说如果他答应去日本进修，她就可以不逼他休妻另娶，为了秦家，这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只能无力地答应下来，暂时的分离，总好过一辈子的生死不见。

　　凌天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嚎啕大哭，他突然不忍心，转身折了回来，握住她的手臂殷切地说:“你跟我一起去吧，求你。”

　　凌天心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抬起头来，静静地开口道:“秦弋，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话不啻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猛地扎在他的心头上，疼得甚至没了知觉。

　　是啊，凌家如今每况日下，她又怎么可能会跟他走？到底是他自私的奢望。

　　那天他收拾好东西，在母亲的万般催促下前往码头，直到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也没有出来送他。

　　他坐在轿车里，依旧不停地往回看，可是最终，秦家大门消失在自己眼前时，他也没能看到她的身影。

　　他一时心如刀绞，紧紧攥着箱子的手青筋暴跳，一不小心把手心抓出血来。

　　而此时的凌天心，此刻还待在房里，秦弋出门时的所有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听着轿车绝尘而去的声响，她内心崩溃难耐，最终还是下了床，急匆匆地追出门去。

　　她赤着双脚追到了码头，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秦弋，你别走……你回来……秦弋……”她一边哭一边喊，一边跑一边找，她是那么希望，这件事情可以有转机，他可以留下来。

　　可是茫茫人海中，她再也没能看见他的身影。

　　直到码头上的所有人都散去，在空荡荡的码头上，只有风声刮过耳畔的声响，她跪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哭得眼神模糊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她一惊喜，以为是他回来了，可是一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美艳却笑得狰狞的脸。

　　是宁佳宛。

　　她的心骤然沉了下来。

　　宁佳宛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他刚走，我送他上的船。凌小姐，趁早回了凌家，还有几年的大小姐可做，不然，岂不是白白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