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恍如隔世

下了火车后，天色已晚，木易和苏皖只好在成都逗留一晚。第二天上午，他们二人先乘大巴车到西川县城，然后再转乘中巴车去茶山。

自进入西川县境，木易总觉得眼前的西川和两年前离开时的西川已经大不一样了。汽车越朝里进，那种陌生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怎么了？”苏皖问他。

“总感觉——这不是我记忆中的西川！”他说。

“当然了。”苏皖说，“你难道忘了吗？”

“呃？什么？”他问。

“两年前这里发生过地震啊。”她说。

地震？木易猛然想起来了。该死！怎么竟给忘记了！那样重大的灾难——

果然，当汽车穿过山村，透过车窗，有时还能看到新房后面躲藏着坍塌的房舍、倾颓的院墙，汽车行驶的新修马路边，偶尔也能见到从山上滚落在草丛里的巨石，若你细心观察，甚至还能见到几处开着巨大裂纹的沥青路面和断裂毁弃的水泥路板……这些都像是告诉过往的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又惨绝人寰的灾难。

木易心头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某种不祥的感觉像光影一样掠过——难道，在那场大地震中，杨子……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在家里看“纪念西川地震周年特别报道”时，节目解说员还特意提到了茶山镇中心学校，说那个学校创造了奇迹——虽然教学楼几乎全部倒塌，却无一个人员伤亡。所以，杨子作为那所学校的老师一定是平安无事的啊。

尽管这样不停地自我安慰，他还是无法摆脱那种滑过心口的惴惴不安。

随着汽车行驶的深入，随着大地上难以抹平的创口越来越多，那种心惊肉跳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中巴汽车停在了茶山镇中心车站。当站在这个重建的镇中心车站广场上的时候，木易望着眼前的一切，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两年前，他曾和韩暖手挽手一起在这里下车，来到这个小镇实习；后来，他和韩暖在这个车站坐车，一起去逛西川县城，还和杨子坐在影院里看了场电影；再后来，他在这个车站送走了和他闹了别扭固执地要离开的韩暖；最后，他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后，一个人孤独又狼狈地从这里坐车离去，还带走了杨子送给他的一把折伞……这些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天。而今天，他又带着另一个女孩在这里下车，打算故地重游，只是这里却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木木，我们现在去哪里呢？”苏皖询问。

“呃？”他像是没有听懂。

“我们去找你的那位朋友吗？”

当然，来到这里就是寻找杨子的。他回道：“嗯，对，去找她。”

“你那位朋友在哪里呢？”她又问。

木易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们先走吧。”

“你是不是——”苏皖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知道那个朋友在哪里吗？”

的确，他不知道2010年的杨子在哪里。他只是隐约记得，杨子曾在短信中提到她的家在镇子的东边，具体的地方他也不清楚，再说了，经过2008年那场地震的破坏，杨子家的房子还在不在已经很难说了。现在最明晰的线索就是镇中心学校了，只要找到茶山学校，就应该可以打问到杨子的下落了。

木易说：“我们去茶山学校。”

“就这样去见你的朋友吗？”她问。

“什么？”他没有听明白。

“我们是不是——”苏皖迟疑地说，“先找个地方——放下行李？”

也是。昨天坐了长久的火车，今日又换乘汽车，一路的风尘劳顿，是该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的，也吃点东西歇歇脚，才好容光焕发地去办想办的事情哪。

可是，木易找杨子心切，恨不得马上能够见到她。

“还是先去茶山学校吧。”他说，“然后，再在附近找个旅馆吧。”

“哦。”她应着。

他看到了苏皖脸上的疲惫，觉得不该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她受牵累的。

“要不这样，皖皖，”他想了一下，提议说，“我们先在这附近找个旅馆，你留在旅馆里休息。”

“你要一个人去吗？”她问。

“嗯，我去茶山学校打问情况，”他说，“然后再回来找你。”

“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了吧？”皖皖第一次到这样远的地方，心里有些害怕。

“怎么会呢？”他安慰道，“我找到杨子后就和她一起来找你。”

“杨子？？”她问，“是你那个朋友吗？”

木易怔了一下，点点头，说：“是的。”

“她是个女生吧？”她又问。

“嗯。”他也点头称是。

现在，苏皖才算知道他要寻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和性别了，这个他曾经说过的具有“非比寻常意义”的朋友。看得出来，的确是非比寻常的朋友——这样辛苦劳顿了，他心里仍然想着的是先要去见她。

苏皖的心头隐约泛起一些柠檬汁的味道，更加不愿意放他一个人去了。说：“先不找旅馆了吧，我们还是先去找你的朋友吧。”

“你不累吗？”木易的关切是真诚的。

她抖擞了一下精神，说：“不累不累！找你的朋友要紧。”

木易看了她一眼，把她的背包取下来背在自己肩膀上，说：“那——我们走吧。”

茶山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年前的城镇面貌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新拓宽的街道，街道两边是新建的整齐的商铺门面，商铺后面是新修建的白墙青瓦的楼房，有的房屋还修筑在长满茶树的山坡上。远处矗立着的塔吊，还在昼夜兼程地完成党和国家交给它们的任务……这些，无不显示了国家灾后重建的决心、社会各界对西川的援助和西川人民顽强抗争的精神。

尽管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不过你还是可以看到新建筑后面残留的倾颓的墙头和坍塌的楼厦，你也能够想象出地震发生时的惊天动地、骇人心魄，甚至可以想象到地震后的惨不忍睹、满目疮痍。

走在新修的街道上，木易感到更多的是陌生——旧有的街道已经被新铺的沥青路面覆盖了，只能依据方向辩识旧迹。

不过，等到达茶山镇中心学校的时候，他们还是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