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捡个妹妹

周礼开车载着杨子返程了。

两个人一边吃着汉堡，一边喝着果奶，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话，没话可讲时，杨子就把脸转向车窗外面。

说来挺逗——

临来的时候，杨子想，这段时间忙坏了，这一次出来可以暂时不用操心学校的工作了，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可是周礼却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她工作上的情况，所以，二人几乎尬聊了一路。

现在返程了，周礼不问她工作上的事情了，她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起工作上的心得来。其实，倒不是她真的有工作心得，而是除了工作以外，她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哪知道，周礼在二人的一阵沉默之后，竟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杨子，你是不是喜欢中学部新来的实习老师呐？”

啊？！杨子惊讶得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饮料喷出来。

“什么？谁？”她说，“周主任，您在说啥子嘛？”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木易的实习老师吧？”

“怎么会？木易是谁？都没有听说过。”她本能地否认着——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周礼表示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杨子扛不住了，问：“主任，你凭什么这样说呢？”

“听说，你很关心那对小情侣的事情哦？”

呃？听说？听谁说呢？薛姐吗？

“周主任，听哪个说的嘛？”她有些情急地问。

周礼笑笑，接着说：“我也经常看到你很关注那个叫木易的实习生哦。”

“哪里有？——”杨子的脸红了——还说经常？有那么频繁吗？

“有一次，那个实习生在楼下花圃里种花，杨子好像足足看了半个钟头哦——”

看了半个钟头，他也知道？这是不是说周主任也在暗处观察了她半个钟头呢？杨子的心里咯噔一声。

的确，那次小木易和韩暖在楼下花圃里种花，她是从二楼走道的窗口偷偷朝下观望的，甚至，她还用手机悄悄拍了几张照片。其实，像这样的观望又何止一次呢。自从小木易开始打理花圃里的花草后，杨子已经不再照看自己移植的蝴蝶兰了，因为已经有了更会照顾它们的人。不过，她还是很喜欢从窗子里静悄悄地观看小木易在花圃里照顾花的样子——认真、专注、心无旁骛。

可是今天，这事竟被周礼当面说破了，杨子觉得羞愧难当，就像一个偷吃了糖果又被点破的小姑娘，脸更红了，嘴上却不愿意认错——

“我——我只是好奇，没，没想别的——”

她的确没有想别的，如果说她有意无意地关注了小木易，那也主要是因为她和大木易之间隔着时空的联系。

“谁还能没点好奇心呢！”周礼挺真诚地说，“不过你如果太关注别人，可能就会让自己受委屈了。”

杨子真心地表示感谢：“谢谢您，周主任，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的。”说了这话，她心里有些懊恼——似乎坐实了自己的某种罪名一般。

“正因为杨子不是小孩子，所以眼光要放长远些。”周礼看似轻描淡写地说，“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上，岂不可惜？何况还是一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呢？”

这话什么意思呐？毛头小子？刚毕业的大学生？是指小木易吗？应该是的。

“……”杨子没有说话，心里有些不快意了——这样背后评论别人，是不是不太好啊？当然，他也没有明说毛头小子是指谁。

“杨子很优秀，应该有更成熟的规划嘛！”周礼继续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起码应该有——更稳定的工作、更富足的生活，还有，更长远的未来，对吧？这样比较好……”

这话又是几个意思呢？是在说他自己吗？好像是的。

“……”杨子无言以对，只能附和着干笑两声。有点如坐针毡了。

——没错，小木易刚要参加工作，未来的路很长，也很遥远，的确不稳定，也不富足。相比而言，周礼有房有车，位居主任之位，的确更稳定，更富足。从外在形象上看，周礼更显成熟，相貌也不差，岂是稚气未脱的小木易能比的？可是，可是小木易能够让韩暖感觉到快乐——这个，好像是其他东西都无法相比的。

“杨子还没有男朋友吧？”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周礼有些突兀地问。

啊？她不太愿意和一个学校领导谈论这个问题，轻轻摁下了车窗，装聋作哑道：“周主任您说什么？”

周礼调高音量说：“你有没有男朋友？”

嗯？没事，没事，有风灌进车窗，嘈杂的声音很大，接着装吧——

“哦，您问我有没有好朋友啊——”她装出恍悟的样子说，“有啊，薛姐、文芳，还有很多同事同学，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啊！”

“我是说，你想交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没事，没事，再接着装下去——

“哦哦，周主任您说得对！交朋友一定要够朋友！”

“杨子，你在说啥子嘛？”周礼有些无奈地说。

“没，没啥子！”她沉吟了一会，然后看向周礼，极为真诚地说：“谢谢周主任，谢谢您，一直拿我这个黄毛丫头当朋友！”

周礼看了她一眼，好像什么话被堵在嘴里了。这次换成他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仿佛心里悄声地说：罢了！罢了！

终于，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说：“以后，杨子，别周主任周主任地叫我了。”

“呃？”她的思维宕机了一下，问，“周主任，您刚才说什么？”

“你听到了。”周礼眼睛看着车前方说。

她尴尬地顿了一会，知道装不下去了，说：“您是主任，不叫您周主任叫您什么呀？”

“我们是同事，你就叫我老周吧。”

“那哪行呢？不是显得我没大没小了吗？”杨子觉得他的语气很诚恳——也许之前是自己多想了。

“那你就直接叫我周礼吧！”

“不好，显得我目无领导了。”她可没有那个勇气。

“反正，别总喊我周主任了，显得我是个多大的官似的。”

杨子发现周礼这个人的确挺随和的，突然间倍觉亲切，也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恕我冒昧——”她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说，“您比我年长，我在家也没有兄长——”

“你的意思是——”

“如蒙不弃，在人前我喊您周主任，”她极为诚恳地说，“在人后，我能叫您一声——周哥，行吗？”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再说什么呢？嘿！好容易赶了趟县城，总算没有白赶，至少还在半路上“捡”了个妹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只要杨子开心。”周礼认真地回应道，“行啊，以后我就是你哥了。”

“谢谢周哥！”

……

杨子笑了，觉得，这才是今天最放松快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