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如家饭庄

琥珀学校不是寄宿制学校，不提供食宿，一直以来，教师和学生们一样，中午放学回家吃饭。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长不短。家住得远的教师，只好就近在饭馆里对付一顿，家住得近的教师也挺麻烦，回家、返校，来回地折腾。为了保持教师的精力，提高教学质量，这个学期，琥珀学校增加了一项福利——给全体教师提供免费午餐。

俗话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这午餐免费了，你就得在别的方面还回来。也因此，本学期学校对教学工作的要求格外严格，不仅增加了课堂教学评估，加大了教案检查力度，还增加了每周一次的学科组午间研讨会。

这两天木易忙得焦头烂额。昨天只顾着和杨子说话，教案没有写完，今天接着写。本来计划一个中午就可以补完的，可是，今天吃午饭的时候，他被气着了，索性不管了，饭后和苏皖、江山顺着操场遛弯儿，啥时候有心情啥时候补吧！

提起工作餐，大家的情绪差不多，多少都有些抱怨——你说老师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吃气的？不过，今天木易的遭遇，知情的人倒是感到挺好笑。因为就事情的结果来看，不像是木易给别人气着了，反倒像他气着了别人。

学校给老师们包伙的地方在学校南边200米的地方，是家小饭店，名叫如家饭庄。虽叫如家饭庄，却少有“如家”的感觉。这也难怪，学校提前把半年的伙食费用都交了，饭馆是盈利性的场所，既然钱已到手，后面的花费，能节省的自然要开源节流了。

中午，木易和江山到达如家饭庄的时候，很多老师已经在吃了，熙熙攘攘的，还挺热闹。苏皖也在。

二人打了两份饭菜走过来，苏皖将包拿开——已经提前给他们占了座了。

江山一坐下来，就拿筷子敲着餐盘，说:“你们看，给我打的排骨就这么点！”

“我还不是一样！”木易也一脸的抱怨。

“我跟你们说哦，刚才那个阿姨给我打菜的时候，舀菜的勺子，抖了——”江山伸出五根手指，压低声音说，“至少有五次！”

苏皖笑道:“你数得那么清楚啊？”

江山说：“那当然喽，我的饭菜嘛！”

“别抱怨了！人家是为了你好。”木易揶揄道，“再多吃，这个位子都坐不下你了。”

江山白了他一眼，身体故意朝木易那边靠了靠。

“唉唉老江，把屁股稍微挪挪，你把我挤得饭都下不去了！”木易抱怨说。

江山再白他一眼，屁股又朝他的方向挪了挪，把他挤得更紧了。

“唉唉老江，你的屁股咋回事呢？你看，把我挤的，饭还卡在嗓子眼呢！”

“我的屁股和你的嗓子眼有什么关系？够得着吗？”

苏皖在一旁笑着看他俩斗嘴。

好嘞！继续——

“怎么着，说你的屁股还不好使了？”

“我的屁股就是爱和你挤。”

“嘿，你是不是看我打不过你？”

“嗯，你的确打不过我。”

……

苏皖还是受不了了，悄声制止道:“注意形象，你们是老师！”

为了人民教师的光辉形象，木易只好调低了音量，继续抗议说:“咳老江，你和我较什么劲呢？朝皖皖那边挪挪，她瘦，不占地儿，还可以再挤挤。”

苏皖也白了他一眼，便朝外挪了挪。

好了，这下坐舒服了，三个人和平吃饭。

吃了一会，木易忽然问道:“我们的工作餐是两荤两素吗？”

苏皖回应说:“是呀。”

“我怎么没有看到荤菜呢？”

苏皖指了指他盘中的排骨，说:“排骨不是荤菜吗？”

“骨头我是看到了，怎么没有见到肉呢？”

江山调侃道:“所以才叫'排骨'嘛！”

“那也不能净是骨头啊？”木易不满了。

江山说：“红烧排骨红烧排骨，当然得是骨头了，给你带了肉，还不变成红烧肉了？”

这话逗得周围的老师也跟着笑起来。

大家吃了一会，又换成江山疑惑了——

“这的确不对呀！”

“又哪里不对了？”苏皖、木易都看着他。

“这红烧骨头算个荤菜，还有一个荤菜呢？在哪呢？”

木易哈哈一笑，说:“那不是还有个青椒炒肉丝吗？”

江山用筷子掀了掀盘里的青椒，问:“我看到青椒了，肉丝呢？”

木易说：“可能，炒丢了吧！”

——扑哧！

苏皖没有忍住，笑出声了。

邻桌的几个老师又跟着哈哈地笑起来。

估计打菜的阿姨也听到了，冲着他们直翻白眼。

苏皖提醒道：“吃吧吃吧！别说了！刚才老板娘都听到了。”随手将两块排骨分别夹到木易和江山的盘子里。

木易看着她，说:“你不吃呀？”

“呃，我减肥。”

“你还减哪？”木易吃惊道，“再减，你都可以红烧排骨了！”

“木木你——”

“不过皖皖——”木易嬉笑着说，“你红烧了还是有吃头的！”

苏皖嗔道：“给你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就是！你不吃，给我吧！”江山作势要来夹木易盘里的排骨。

“干嘛干嘛？打劫呀？”

“你不吃，不能辜负了苏秘书的好意呐！”

木易赶紧护住，说：“我没有说不吃啊！”

“吃吧吃吧！”江山开解道，“别把苏秘书的心意——搅得稀碎。”

“……”苏皖的脸红了。

木易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嘴里嗯哈了两声，说：“我，去加饭！”……

饭店的橱窗上张贴着纸条:加饭处。可是，装饭的木桶却放在橱窗里面，加饭由一个四十多岁脸上长着痦子的阿姨专门负责。其实，把木桶放在外面多好——谁吃多少就自己加多少，还省了劳动力。

现在，加饭由人专门负责了，你要多费唇舌:“阿姨，请帮我加一碗饭！”别提多别扭了！如果这句话多说两次，估计又有担心被说成“饭桶”之嫌了，所以，想多吃一碗饭的人，若不是太饿，基本作罢。好嘞，饭也省下来了！

可是木易不管，他觉得饿——早晨吃得少，上午除了上课净补教案了。

“阿姨，请帮我加一碗饭！”

“小伙子，刚才就来加过了吧？”

木易一脸惊讶，说:“没有啊！我是第一次加饭。”

“哦，是吗？”

那打饭的痦子阿姨有点怀疑，表情上好像不太情愿，舀了一碗米饭，抖了三下，一碗就变成了半碗，倒进木易的饭盘里。

木易觉得不够，他今天特别饿。

“阿姨，能不能再给我加点？”

痦子阿姨看了他一眼说:“哟，小伙子，饭量这么大啊！”

“嗯，今天是有点饿。”

“早晨没吃饭吧？”

“早晨赶得急，吃得少。”木易心里想:你直接给我加饭不就行了吗！

“小伙子，早晨要多吃点！身体很重要的！”

“会的，谢谢阿姨！”他心里嘀咕:你快给我加饭吧！

痦子阿姨站在那里不动了，好像忘了加饭的事情。

木易有点难为情地提醒:“阿姨，你——还没给我加饭呢？”

“不是刚刚给你加过了吗？”

“是加过了，不过——不太够——”木易说得有点艰难。

痦子阿姨叹了口气，说:“小伙子，饭也是要钱的哦！”

“钱？学校不是已经给过了吗？”木易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饭可不能浪费哦！”

“阿姨，我知道自己能吃多少！”木易心里有些不满了。

痦子阿姨又站着不动了。

“阿姨，能给我加饭了吗？”

“好吧，再给你加一点吧！哎！”痦子阿姨一声叹息，不知是叹给木易听的，还是叹给自己听的，语气里净是无尽的惋惜。

第二次加饭，痦子阿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木易看着都心疼，生怕痦子阿姨的手别抖掉了。忍不住说：

“阿姨，你小心着点！”

“什么？少盛着点？好呀。”痦子阿姨高兴了，马上从那半碗饭里挖出一勺放回木桶里。

半碗饭变成了小半碗。木易的脸都绿了，又不好让痦子阿姨把那一勺饭还回来，心里有气，说:“阿姨，其实我早晨没有吃饭。”

“小伙子，我就说你早晨没吃饭吧！”

“阿姨，其实，我昨晚也没有吃饭。”木易又说。

“哟，小伙子，你怎么晚饭也不吃呢？”痦子阿姨一脸关切的表情。

木易认真地说:“我是想把那两顿饭省了，到您这儿——能多吃点！”

“你——”这下，痦子阿姨的脸也绿了。

木易呵呵一笑，端起饭盘，心满意足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