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秋季

黄色与红色成了秋日乐章里的主旋律，绿色慢慢的在微凉的季节里退场。山坡与平原拥抱着彼此，上帝像打翻了暖色系颜料的调色盘，逐渐的为它们染上颜色。许是因秋季是万物即将沉睡的季节，便将这个季节披上了暖色的皮。寒冷总是让人感觉孤独和低落，但配上这交相辉映的黄色却也少了一丝悲怆感。

当第一片叶子变黄，第一朵花的凋谢，第一串小麦成熟的时候，秋天低调向人们宣告着它的到来，孩子们最爱的夏天消失在了逐渐变黄的山坡上，逐渐成熟的果实里，逐渐变厚的衣服中。秋色虽有着凄惨的美，可单纯的孩子们往往不会欣赏，只会觉得沮丧被无限放大着。其实最大的不舍并不是夏天的冰棍和可口的西瓜，而是他们最爱的暑假，秋天就意味着他们要重新回到学校里读书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几个都不是很开心，今年的秋季比往年更加的伤感。不属于这的路铭要离开了。

自从上次他们结拜成兄弟后，每年固定的四人组，便多了一个身影，他们每天都在一块玩耍。在夏日的阳光下，他们的快乐就像是闪耀的钻石，耀眼却也让人移不开眼。

今天是路铭在平阴小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和妈妈从这里开了，他很想一直留在这里，短短的一个夏天，他拥有了最好的朋友，只是未曾想离别到来的这么快，大概是因为在无限的时间里快乐总是有限的。

到了晚上，大家约好了在路铭家为他饯行，他们在秋风微起的小园里吃着火锅，王姨为他们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和肉类，他们在这院子里一如往常一样吵吵闹闹的，漠漠和佟卓依然像冤家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拌嘴，文澜总是被夹在中间当和事佬，可奇怪的是最古灵精怪的如芷却并没有加入到他们当中，只是不时的迎合着笑笑。

就这样，很快一顿饭就到了尾声，火锅见了底，大家也知道要结束了，而谁也没有提，用筷子不停的捞着汤底，明明已经吃的很饱，却还是尝试着想要从锅里捞出什么来，谁也不想结束这顿饭。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吵吵闹闹的，反倒是现在安静了下来，路铭见状，知道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拿起饮料杯学着大人们敬酒的摸样，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这个暑假，能认识你们，我很开心。”

“希望你们不要忘记我，也希望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五个人在这吃火锅……”

未等路铭说完，只听见佟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别再说了，大哥我不想让你走，你走了漠漠打我的时候就没人帮我了。”

佟卓哭腔满满的哭嚎着

“好了好了，我还会再来的，只是短暂的分离罢了”

“你是不是个男的呀，哭成这样。”

漠漠嫌弃的埋怨道，话语也有了一丝变调。边说着边把拳头招呼到佟卓的身上。

“再说了，大哥什么时候帮过你，每次都是你硬要躲在大哥身后。”

文澜看着他们这样，无奈极了

“明明每次都是我在帮你拦着，你怎么从来不记得。”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热闹了起来，如芷却在旁边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即便漠漠跟她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好像丢了魂一样。

随着他们的家长一个个的将他们陆续地接回家，最后只剩了如芷还没有被接走，路铭拿了一颗奶糖给如芷问道

“怎么了，这一晚上心不在焉的。”

“我们说好了…..做一辈子的朋友的，你可不能回去就忘了。”如芷眼中含着泪，语气中带着哭腔。话毕她将嘴巴抿起来，用力的克制住，好让眼泪不能滚出眼眶。七岁的孩子，已经懵懵懂懂的意识到这次的离别意味着下一次的见面可能遥遥无期。对孩子而言，在这个信息并不发达的小镇，意味着他们可能会长时间的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再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朝夕相处。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但不可以太难过，因为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路铭看出了她极力的在忍着泪水，怕她情绪控制不住会影响她的身体。便这样安慰道，其实他也并不知道下一次的见面会不会很快到来，也许真的很快，也许会很久。但来日方长，定会相见的。

“我走了之后，少吃点糖，要听妈妈的话，我给你留了糖，挂在了你家大门的锁上，记得晚上回去取下来。”

如芷一听有糖吃，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

“真的吗 你不会骗我吧”

糯糯的声音有些可怜和委屈

“怎么会呢，我有骗过你吗。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被我骗。”

路铭轻轻的摸了摸如芷的头。好像她是触碰不得的宝石。此时他眼角低垂，眉眼皆是笑意。

他也并非不为离别而伤感，只是在她面前他无法悲伤，见到她便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

未来多年后路铭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回想着，才明白了，原来她之于他好像是欢喜的开关，悲伤的闸门，在一个脑袋还不懂爱情的年纪，心便喜欢上了这个像太阳般温暖的小女孩，也恍惚间意识到，即使在后来那些阴暗的岁月里他变得面目全非，唯一不变的是爱了她这么多年。纵然他逃避这份感情，最终也不得不看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