㈢
文帝十二年冬,阿朝得知崇将军为了避免天子怀疑,把从小带在身边的儿子崇司晏送回京城。崇司晏大阿朝两岁,对她很是照顾。
太后对阿朝宠爱,阿朝不过随口一句“想家了”,她便立刻派车送阿朝去北疆,还让楚暮陪同一起。
北疆冬天夜里风如刀割,卷起的风沙糊得阿朝睁不开眼,跋涉近半月才到北疆。一路颠簸下来,楚暮身体不适好多次,总算熬到军营。将军和夫人早在营帐外面等候。贺将军对楚暮鞠了一躬,道:“多谢殿下陪同小女,请到帐中坐。”阿朝只记得当天晚上她窝在母亲怀中,隔壁帐里直到半夜她合眼还未熄灯。
皇子郡主不能在边疆待太长时间,当今太子又是个多疑的主儿,他们在边疆居住了有半月,就有侍卫以皇帝之名“请”他们回京。中宫无出,太子是长子,虽生性多疑,但在处理朝政上一窍不通、毫无作为,倘若不是李家在朝堂上裙带相连,他恐怕没那么轻易坐上太子之位。
阿朝回京前,贺将军对楚暮又行了一样的礼,说:“二皇子保重,向臣问陛下太子好。”
回京的马车上,阿朝言:“你与我父亲也挺投缘。”
楚暮淡淡一笑:“贺将军是和阿朝一样有趣又才识渊博的人。”
陈美人故事讲到这,母妃从席间回来了。我见她就知她心情很不好,于是不敢再离陈美人那么近,怕母妃看见我听话本听得津津有味,却知道我连《大学》还没背下来后罚我禁闭。
“昭昭,估摸着你还没仔细见过许婕妤。她刚进宫那日本该来给你请安,你称病不见,皇上也就没再叫她来拜见你。我今日也算正眼见了她,那般眉眼,倒真是……”母妃说到此处就不说下去了,我看见皇后娘娘低垂着头,认认真真地玩那巾平平无奇的手帕,上面的绣花都快被扯歪了。娘娘一次醉酒,对我说,这是她心上人赠她的礼物,她最喜欢也最珍爱,舍不得沾染上一丝灰尘。
陈美人和我皆懵懵懂懂,不明白母妃为何不说下去。
气氛僵了一阵子,大门口站了一个穿着明黄色袍子的人,九五至尊威严模样,那是我父皇。母妃带着陈美人退下,父皇头看向别处,许久才开口:“我来看看壹庆的功课。”要我说,父皇每次来看娘娘的理由如出一辙,说是来看我的功课,其实是来看娘娘。
“阿昭,我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
娘娘只是轻轻抬着眼,答:“没有不好。”
“阿昭,许婕妤说你不见她,我想着多半是你体弱的缘故。这几年你总是断断续续生病,我很担心你。”深宫如此大,娘娘应当常盼着父皇来看看她吧,可真当父皇来了,娘娘也未表现出一分欣喜,端庄沉稳冷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娘娘突然冷呵一声道:“许婕妤,很像吧?”
父皇无话可说,娘娘也没让他坐下,我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倒显得我没规矩了。好在他早些年就说过,娘娘不爱拘束,我自幼在娘娘膝下长大,也免了礼节。
父皇今天真的来查我功课了,我被他拖到书房里背书,悄悄看了一眼他摆在案上的女子骑马画像,还未仔细看,画像就被父皇收起来。
我背不出,于是谎称肚子疼,逃到陈美人的栖华宫里听她讲没讲完的故事。这下,父皇又可以去找娘娘了,他应当开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