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光影(4)

好在在她睡着之前郑号锡从楼上下来了，江淼似乎想到什么，开口：“老师，Zelda和你好像都没带我去过拳击场，今天要不要带我下去看看？”

郑号锡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皱，沉默了半晌才问道，“想去看？”

“不是要熟悉业务么？总要都见过一遍吧。”她注意到郑号锡有些深沉的目光，斟酌开口，“怎么了，老师，要是不行就算了？”

“…没事。”他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跟我下去吧。”

脱离了对听觉的折磨，她马上又一脚踏入了对视觉和嗅觉的双重折磨中。

电梯门打开，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江淼几乎是下意识停在了电梯口。

——她熟悉的气味，她曾日日恐惧到最后麻木不仁的气味。

郑号锡注意到她僵住的动作回头看她，目光中掺杂着江淼看不懂的含义，他只是沉默着，静静看着她。

她知道他是在等她的回应，江淼压下脑海中翻涌而来的记忆，张了张口，努力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走吧。”

进入拳击场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墙壁上装饰着并不是那么明亮的壁灯，她一步步踏在繁复厚重的平织地摊上，四周的光丝毫照不进她的眼底。

越接近入口，血腥味越是浓重，灯光也越来越弱。

侍者看到郑号锡后便打开了门，被门板隔绝在后的景象就这样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

上身肌肉健硕的黑人拳手将另一个拳手一拳击倒在地，那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左边脸颊上，江淼清晰的看见了那人侧头吐出的血沫中一颗染血的牙齿。那人似乎心有不甘，但又没有即刻站起来，黑人拳手扑过来接着猛打。

头部受到重创的人必输无疑，江淼看着那个人从在地上挣扎到身体抽搐，擂台周围的人都如同闻到了血肉的腥臭味的鬣狗一般疯狂的拍手叫好，裁判站在一角看着，面色冷漠，似是早已司空见惯。

江淼牙关紧咬，声音有些颤抖，“这样的补拳不算犯规吗。”

“他还没认输，补拳不算犯规。”郑号锡神色平静地回答她。

终于听到裁判的哨声，是在擂台的白色地面被拳手的血染遍之后，满脸是血的男人已经看不出生命迹象，被侍者拖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有很快有人过来将擂台和地上的血清扫了干净。

江淼恍惚中听见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远远的地方，然后很快就在一片疯狂而热烈的欢呼声中被湮灭了。

“他为什么不认输呢。”

“五分钟。”郑号锡冷静的看着擂台，开口，“他只要坚持五分钟，就可以赢下这个比赛。这场比赛大多数人都赌在黑人一方，只要他撑过这五分钟，就可以赚到翻几倍的赏金。”

——为赏金搏命吗。

黑人在顶灯刺眼的灯光下搂着身材火辣的小姐享受着众人的欢呼声；在阴影里却同样有个女人抱着死去丈夫的尸体万念俱灰。

在这个食人血肉的地下拳场，每天都有人光芒万丈，也每天都有人坠落谷底。围观的人和她曾经在赌场见过的那些人别无二致。她见过他们因为赚的盆满钵满而得意忘形的样子，也见过他们因为下错了赌输的身无分文甚至负债累累，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乞求侍者不要将他们赶出去的样子。

这就是看似光鲜亮丽的A国地下糜烂腐臭的世界。

光与暗的距离，也许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