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Light

少年站在熹微的晨光中

可她知道

那些光不是假借于太阳

他本身就是明亮而炽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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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唯一悬着的一盏煤油灯一闪一闪的最终还是熄了，江淼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除去视觉外的所有感官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潮湿腐臭的味道，老鼠自墙沿跑过踩踏砖瓦发出的轻响，风刮在脊背刺骨的凉意。

她冷得牙齿直打颤，脚下的步子不禁又加快了些，青瓦砖缝隙间冒出的积水漫过脚背，她全身一哆嗦，脚下没注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啊！”

失去重心的她急忙伸出双臂挡在脸前，跌在地上的瞬间，细碎的石子扎进外露的皮肤，痛意沿着冰凉的神经末梢清晰地传进大脑。

江淼一声也没吭，维持着跌倒的动作伏在地上，很久都没有动。

是不是她的人生就要这样结束了。

她突然有一瞬间这么绝望的想着。

但很快又掐灭了这个想法。

不，她不能。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的人生连个狗屁名堂都还没有混出来啊。

想通了这一点的江淼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嘴唇上端突然感到一阵湿热，腥甜的味道漫入鼻腔。她抬手胡乱擦了擦，正准备迈开步子，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

绊倒她的，是一双腿。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她眯了眯眼，凑近了些。一个男生靠倒在墙边，只有腹部还在微微起伏着，看得出来还有一丝活着的迹象。

江淼只盯了他两秒，就迅速回过了头，准备离开小巷。

“人跑哪去了？！”

“他受了伤肯定跑不远，在这附近搜！”

嘈杂的人声突然从小巷的尽头那边传来，江淼自然是听到了，心下一紧，离开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我真是…”

江淼纠结了半晌还是折了回来，无语的低头看着男生低垂的头顶，“欠你的。”

“被抓着我还良心过不去，城西那么大个地方，你怎么偏偏就倒在这啊。”她边嘟囔着边俯下身开始架起男生的胳膊，“我不会救你的，我只是把你拖回去，如果明天你再不醒。”她顿了顿，“我就把你扔进凄江。”

“死沉！”从小巷到出租屋没多远的路程江淼硬是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砰——”

木门被重重甩上，外面的江风刮的破烂不堪的门咔嚓咔嚓的响，卷着风声听起来颇为诡异。

屋子里只有简单一张木板床，一条窄的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过道，一个柜子上摆满了零零碎的碎的生活用品，屋角的水泥地面上还有早晨屋顶漏雨留下的积水。

江淼看也没看躺在地上的男生，直接上了床。

翻腾了半晌，因为屋里突然多了个人她硬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最终还是坐起来将头顶的煤油灯点亮，这才仔细看了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年。

他的眉头因为痛苦紧锁着，脸惨白的不像样，江淼这才注意到他白衬衣上早已干涸的血迹，犹豫了半晌还是下了床。

少年紧捂着腹部，她微微使力掰开他的手。一个不深不浅的刀口，还在流着血。

江淼下意识皱了皱眉，眼前的伤口似乎勾起了她什么不好的回忆。她掀开衣服查看伤势的严重程度，血很快染红了她苍白的指尖。

“你不会要死在我这了吧。”

她抿了抿唇，基本的止血她还是知道的，可看了一圈屋里也没什么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于是低头盯了半晌他的衬衫——

“怎么质量这么好啊，撕都撕不动！”

江淼使力撕扯了半天也不见衣服出现一点破损的痕迹，干脆将他整件衬衫脱下叠好。在按压他的伤口到出血不再那么严重后将衬衫系在他的腰间。少年结实白皙的小臂暴露在光下，上面布满不少青紫的印记和或深或浅的刀痕。

她突然有些后悔将这个看起来像亡命之徒的少年救回来了，她现在有些担心下一秒她不堪一击的木门就会被人狠狠踹开，然后他们俩一起死在乱枪之下。发现的早的话，或许还能上明早晨报的头条。

江淼思考了半晌还是将他抬到了床上，初秋地上已经开始转凉了，他这么在地上躺上一晚怕是没死都只有半条命剩下了。

她熄灯和衣躺下，因为床只有狭小的面积，男生灼热的呼吸尽数打在她脸上，江淼慌的赶紧转过了身，只感觉脸颊绯烫。

屋外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雨，打在棚子上的声音从淅淅沥沥至逐渐愈演愈烈，屋角终于无法承受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猛烈的重量，几片碎瓦掉下来，露出了更大的口子，雨几乎一瞬间都从那个缺口挤入，噼里啪啦地落在水泥地面上。

风也直从缺口处灌入，带来初秋的寒意。

江淼瑟缩了一下，在薄薄的被子里蜷成一团，默默在心里祈祷着。

拜托了，今晚快过去吧。

脖子处传来的凉意和窒息的感觉惊的她睁开了眼。

眼前男生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她上方，他锢着她的脖颈，目光中带着狠厉，像极了一头蠢蠢欲动的狼。

“你是谁。”

他的嗓音带着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江淼本能的求生欲使她使力握住了他的手腕，艰难开口，“我救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男生闻言似乎思虑了半晌，手下才渐渐松了力道。

江淼这才得以喘口气，一顿猛咳才缓过劲来，边咳边骂，“我就不该救你！神经病！”

男生盯了她半晌，撇过头去，“抱歉。”可是语气中没有半分道歉的诚恳，江淼翻个白眼，真实的感觉自己被他的态度给冒犯到了，正准备下逐客令，却突然听到他问。

“你有手机吗？”

她皱了皱眉，“没有。”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我需要在你这里等到有人来找我。”

这语气？

江淼登时来气，“这又不是你家，想待就待？！”

“你…家？”男生环视了十几平米的小屋子一圈，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疑惑。

“我要你，现在，马上，出去！”江淼冷下语气，推了他一把，没想到刚好触到他的伤口，只听到男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她赶忙皱眉收回手，“你……”

“明天天一亮我的人应该就能找到我，到时候我不会再打扰你，条件你可以随便提，”少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现在外面有人在追杀我，况且还在下暴雨，我不能出去。”

“……”

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的眸子是乌黑色的，可却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熠熠发光，江淼沉默了很久。

她仿佛看到了。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很久她才开口。

“好。我只有一个要求。”

少年点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明天，你要带我离开。”

少年似乎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江淼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好。”

江淼松了口气，注意到他还支在她脑袋两旁的手臂，“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撤开身子，却牵的他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他没忍住倒抽一口冷气，跌坐在床上。

江淼赶忙点亮煤油灯，这才注意到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正顺着惨白的脸颊流下，早已浸湿了胸膛处一片，绑在腰上的衬衣也早被血浸了个遍。

“你……”

江淼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去探他的额头。

果然，烫的吓人。

江淼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了，男生腹部的刀伤没有办法处理，天气这么冷加上发烧，她有些担心他根本熬不到天亮。

“你别死在我这了啊。”江淼下床拧了卷湿毛巾覆在他额头上，“现在又没有诊所开着门。啧。”她有些烦躁地看着男生微微颤抖的睫羽，“应该快要天亮了，你要撑住啊。”

注意到少年紧闭的双眼，她心中害怕他一命呜呼的恐惧感更甚，“哎！你别睡，我怕你一觉不醒了…”

江淼有些欲哭无泪的坐在床边絮絮叨叨，说累了又伸手准备去换少年额头上的毛巾，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闭嘴，我不会死，给我把心、安回肚子里。”

江淼被他这语气一噎，憋了半天才回了句，“最好是。”然后翻上床躺下。不知是因为雨声的缘故还是什么，她一直都没有睡着，只感觉身后的呼吸声变得稍微平稳了些，转过头去，少年似乎是睡着了。

她纠结了半晌，还是准备给他换毛巾，却又被他抓住了手腕。这次的力道却大的惊人，江淼险些痛呼出声。

她刚想不管不顾一脚把他踹醒，便听到男生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江淼愣愣地眨巴着眼睛，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这一句话抽了个干净。

他好像做梦了。

少年好看的剑眉死死结在一起，从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的挣扎与痛苦。江淼有些失神，他的力气半晌后松了些，却还是紧紧锁着她。

“别丢下我一个，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沉默的听着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呓语。

在做什么样的梦呢。

看来不是什么美好的梦吧。

她微微使力挣开手腕，又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是暖的，握在手里很安心。

“别怕。”她轻声开口，一遍遍的重复这两个字。

江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彼时屋外还在下着倾盆大雨，可她的世界一片宁静。

——他果然没有说谎。

她也没有赌错。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人来接他，迈巴赫停在屋外，尘土扬的很大，车发动引擎的声音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少年已经起了，停在门口，一半侧脸沐浴在清晨的熹微中。听到她起床的声响，他回过头来，逆着光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江流浩淼江月堕，江淼。”

他似乎笑了笑，又好像没有，只是轻声道。

“我叫田柾国，木正国。”

“走吧。”

他转回头，江淼不知道那句话究竟是不是说给她。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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