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怎么了你?”注意到冷鱼忽然的驻足不前,士沾转过身问道。
冷鱼抹了把额上冒出的虚汗,面容略恐地一字一句说:“我有些不安。”
士沾听后有些无奈,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冷鱼:“也不看看我们此刻处在什么地方,对你来说,不安难道不是正常的表现?”
说罢士沾一皱眉,又嘀咕了一声:“娇怪。”
“我可没害怕啊,这种感觉很复杂,说不上来……”冷鱼的头微微低垂,黯然失神,“像是来自于远处的不安感,让我有种突兀的又直指某个目标的直觉,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吧……原谅我表达能力不强。”
冷鱼不知道这是否与他的预知能力或筱沫有关。
听罢,士沾的心绪似乎不可捉摸地被冷鱼的话冲击了一霎,进而眉头又是一紧,提着物资包的手也不自主地狠攥了下,显然是有心事。
“四川?”冷鱼自然注意到了士沾微妙的变化。
“没什么。”士沾又转回身背对冷鱼,背影有几分落寞,“别多想,你只是太累了。”
语落,再次向前赶路。
————————
轰!
随着一声巨响,被裹成木乃伊的头领重重地撞在了货架上,连同着货架上的废铁破罐一同砸在了他身上,落得同他那卑微的木乃伊小弟一个下场。
二人现状十分狼狈。
而乱七八糟的地面上,又新加入了覆上层层蛛丝的,一对行凶作案的手枪和刀。
“大哥!少侠!爷!!小,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饶我一回吧!”挨了顿胖揍的小李被眼前这不知名的少年吓破了胆,不顾尊严只知求饶,先前狗仗人势的凌人盛气顷刻间灰飞烟灭,“要是您实在想撒气的话,杀我旁边这个,是他开枪射你的!”
一旁的头领同样惶恐至极,却一声也不吭,没有哀嚎,也不求饶。死到临头,还在倔强地维护着他那最后的虚假威严。
只是他很懵,一是对他小弟卖自己大哥的行为感到不解,二是对这突然出现的少年的能力感到惊讶,他甚至很难确定这人和他究竟是不是同一个物种。
戴鸢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缓缓站起身,怒气不减,狠狠瞪着败在他面前的两只“木乃伊”。他并没有毫发无损,正如小李所说,头领开枪打了他,而那一发子弹并未将戴鸢重创,而是与他的脸颊摩擦而过,硬是蹭掉了几分皮肉,剧烈的疼痛甚至使他一度想要杀人。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戴鸢很幸运,因为险些就被爆了头,毁了容,丧了命。
怒气建立在颜值掉分之上,戴鸢几步迈过去,对着小李的面门抬腿就是一脚——
咚!
“妈的!还好意思说?”戴鸢一脚过后再次起腿,又是一脚,不够,再来一脚!可谓是越踹越来劲,完全停不下来。
“靠,看爷爷不把你踹毁容!”戴鸢边踹边发泄着怒火,丝毫不注意在女生面前的形象。
十年后,小李如约而至地被毁了容,戴鸢终于踹不动了,扶着大腿喘粗气,看了看一旁暂且安逸的人渣头领,内心顿感懊悔万分,怎么就忘了给这货也来几脚?
不行,不能便宜了他!
腿踹不动了,可戴鸢还有手呢,于是坏笑着走到头领那里,大巴掌甩起来就往脸上一遍遍招呼,厚实的肉感,扇得不亦乐乎:“真他娘解气!”
而戴鸢左手握着的军刀就如同摆设,自始至终都没有用过一回。
扇着扇着,一个世纪过去了。
“已经没事了,小娜。”此时戴鸢站在温娜身前,向她伸出一只手,示意扶她起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温娜无力地低垂着头没有反应,发丝凌乱,明明劫难已过却没有吭声,明明伤心到极致却没有哭泣。
人总是这样,在某种情绪激化到极端的时候,却往往会表现出绝对相反的样态。
此时的温娜就是如此,酿造她的崩溃,仅在那已流过的“短短”十几分钟之内。
戴鸢注意到了温娜全然不同以往的状态,面露无比担忧的神色,轻声问向她:“小娜,你怎么了?”
失魂落魄的温娜仍没有回应,但终于肯借着戴鸢递出的手,吃力地站起了身。
而恰在温娜站起身的顿刻,戴鸢被自己眼前乍现的景象所震惊——温娜脖子上的刀痕,以及一片渗出的鲜红。
戴鸢虽在刚闯入的时候看到过温娜用刀逼住自己的一幕,但他真的没想到这姑娘竟下得了手。
“你……”戴鸢不知所措,满眼是心疼的目光。
还未等戴鸢说出些什么,身前的温娜一个前倾,竟紧紧地抱住了他,猝不及防。
温娜的心并没有因此得到释怀,只是终于有了依靠,她目中闪动着泪光,终于发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带我走吧,离开……这个地方。”
“嗯。”心绪五味杂陈。
就这样,戴鸢携着温娜向门口走去,最后恶狠狠地瞥了眼一旁那两个满脸淤青和血斑的“木乃伊”,便踏出了铁门。
天色暗下了许多,可二人一出来却刹然感到耀眼的光明。
而挡在脚前的,是那堆零乱的白骨。
一阵剧烈的痛感如针刺般在心脏处响应,戴鸢猛然惊醒,是不是……少了哪个人?
望着眼前的惨景,戴鸢一阵后怕,他心有余悸地望了眼屋内的那滩不明的浓厚血水,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温娜,颤巍着开口:“老板呢……?”
“………”温娜低头不语,紧紧地咬着嘴唇,食指缓缓抬起,最终指向了地上那堆凄惨的白骨。
哗—————
一阵长久的耳鸣,戴鸢的脑海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戴鸢的感官似乎都快要失灵了,身体重心也逐渐不稳。
这是什么,梦吗?没错,一定是梦。
他现在在学校读课文呢对吧?上课不小心睡着了对吧?
什么末世,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真可笑。
戴鸢沉默着,没有过激的表现,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安静到连千米之外的丧尸吼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如上文所说,人总是在某种情绪激化到极端的时候,却往往会表现出绝对相反的样态。
而戴鸢现在,就是这样。
于四金,老板……那可是他最要好的同伴啊。
难以接受,此刻眼前的白骨……竟就是他。
沉默着,毫无预兆地,戴鸢转身走进黑暗又血腥的屋子内,手上依旧握着那柄没品尝过血的军刀,因为他是从不敢杀人的。
但是现在……
噗哧。
“啊!!!!!”
“求,求求你,不要……”
噗!
“唔啊!!!!!”
噗哧。
三声血肉撕裂的声音过后,屋内两人凄厉惨极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接着:
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不知过了多久,戴鸢垂着脑袋走了出来,满身沾染着猩红,鲜红的双手和血色的刀片上还残留着几粒零碎的肉沫。
温娜受到极大的触动,可她还是选择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其实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戴鸢一步步走到于四金的尸骨前,双腿一软,噗通地跪了下去,依旧沉默着,甚至听不到他的喘息。
片刻,沉浸在丧友之痛中的戴鸢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伸手向骨骼间的空隙中伸去……
咔哒一响,戴鸢连同抓到的东西一起收了回来……是于四金的眼镜,其中的一块镜片碎成了雪花。
戴鸢双手捧着那只眼镜,最后深深望了眼自己的“朋友”,站起身,同温娜及一辆购物车沉默着踏向了归途。
一个下午,两队寻找物资的人,全然不同的遭遇。
于四金的眼镜,也就是他唯一留下的遗物,被戴鸢放在口袋中带走了,乞求通过这种特别的方式让他们能够继续待在一起,还像老朋友那样。
而此刻,他们将带着老板一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