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
旅馆
床铺上的人突然直直的坐起来。
“……”
顶着一头乱毛，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头好痛。”
安捂着酸痛到可以咔咔作响的脖子陈诉道。
随着障子被缓缓拉开，旅馆老板娘的声音也传进房间。
“欸，原来小先生你已经醒了吗。”
安的视线跟随着旅馆老板娘的一举一动，半晌，拉长声音回答：“啊……”
“我虽然不反对小先生喝酒，但是还要适度啊，毕竟不舒服的是你自己啊。”她尽量用温和商量的语气碎碎念道。
旅馆老板娘将装了水的盆放在桌面，毛巾浸湿，拧干再沾湿，反复几次，递到安面前，“要不要先擦擦脸？”
本人是用了询问的语气，但手已经递到面前了，再拒绝就不怎么礼貌，虽然安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谢谢了。”
老板娘瞥一眼，笑道：“昨天阿尔法把你送回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安这么能喝。”
“昨天…玩得有些过了。”
安的眼睛四处乱瞄，从干净的地板到沾水的植物，再到窗帘的碎花，没有固定的地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老板娘接过毛巾，好心提醒道：“阿尔法昨天很生气呢，安也小心哦。”
即使‘睡着’也能听到阿尔法暴躁的声音。
“好— —”
安满不在乎的回话。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声音，“看来某人还是一点教训都没有吸取到。”
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早上好呀！阿尔！”
变脸的速度快到让人惊叹。
“那么，这里，就交给阿尔法了？”旅馆老板娘默默收拾好东西，转身时给安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阿尔法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快步走到金发少年身边，抬手扯了扯安脸上的软肉，皮笑肉不笑的，“某人真是一点记性也不长啊？”
“痛痛痛痛— —”
安的脑袋跟着阿尔法的手移动。
“竟然还敢喝酒发酒疯，啊？”
“痛痛，我才没有发酒疯！”
“所以你承认昨天的你在装傻了？”
“痛，因为太好玩了嘛！”
“玩？你知道从路灯上面把你们两个带下来有多难吗？！”
昨天，安喝完酒竟然带着厄休拉站在路灯顶部发出豪情壮志的发言。
先不提厄休拉酒醒后有多崩溃，阿尔法在目睹全过程就很崩溃了。
从阿尔法手中逃脱的安眼神游离，现在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嘛，
谁让他们两个的表情太好玩了。
某人理直气壮的想道。
完全看出安心里想的什么的阿尔法暴怒，下手更加狠了。
**
醒来的厄休拉的确是非常崩溃。
“……”
十指揪着头发触及头皮，少年埋在双臂间，颓丧的气息浓郁到心颤。
厄休拉感觉非常不好。
一回想起来昨天做的蠢事，厄休拉就恨不得把安按到地上打一顿，不，一顿根本不够，必须打到哭着向他求饶。
纠结很久，厄休拉还是起身坐起来，客厅很乱，喝完的酒瓶随地乱扔，倒地的酒瓶从瓶口流下一摊水泽，浓郁的酒气渗入地毯。
厄休拉挠了挠头，扶着沙发站起来，脚边的酒瓶被蹭到晃了一下还是顽强的立住了。少年摇摇晃晃的来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仿佛下一秒就能升天的人，他莫名的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而后反应过来，陷入沉默。
他到底在干什么……
“嗤，”厄休拉不爽的低下头，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被那白痴传染了吗。”
简单的洗漱一下，厄休拉来到冰箱前面打开它，肉眼可见的干净。
在短短几秒内，厄休拉干脆的决定去阿尔法家蹭饭。
泰尔丝岛在经历几场暴雨后正式进入雨季。
天空灰蒙蒙一片，岛上的绿意也黯淡无光。
空气潮湿，蜻蜓低飞，凉风习习。
不知为何，看着这片铁灰色天空，厄休拉有些烦躁不安。
总感觉会发生些什么。
垂下的眸子倒映着路边的野草。
是错觉吧……
厄休拉抿了抿嘴，走了几步，目光往下移，支离破碎的花进入视线内，花瓣没入泥土，花柄歪歪扭扭垂下，叶子恹恹没有生气，而花心的部分不翼而飞。
无声的注视着，漆黑无光。
他缓缓蹲下，泥土附近有掉落的毛发，不明显的痕迹，手指捡起沾了尘土的明显有些干枯花瓣，是某种动物闯入者。
“…果然，养不活啊。”
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难过……
厄休拉嗤笑一声，利落的起身，那片花瓣也被带入口袋。
“漂亮的东西果然不适合我。”
少年颇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身上的链子因为行动而被带响。
发出轻微的响声。
铁灰色的天空遥遥无际，远处有飞鸟掠过，留下一串嘹亮的鸣叫声。
脚步迟疑，仰头长叹，掉头走向另一条路。
“…稍微，去看看她有没有死……”
……
被暴力打开的门敞开着，房间里全是鲜红的、暗红的液体，洁白的墙壁沾上溅飞的血液，女人就这样被随意丢弃在房间的正中央，沾血的米黄色裙子，向日葵般的丝巾不翼而飞，左腿不正常的扭曲摆放，腹部更是空了一大块，给人一种残缺的美感。
视线所到之处都是红色，红色，红色，只有红色。
瞳孔放大，厄休拉下意识后退几步，却发现脚部下的粘稠感，低头一看，是血，黑色的鞋沾上明显的血迹。
“杀人犯！厄休拉杀人了！”
顺着声音望去，是之前的男人。
他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
这里是西街和北街的交界处，传音很好。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渐渐的围成一个圈。
“好可怜”
“杀人犯不愧是杀人犯”
“和他父亲一个样”
“像这样的垃圾为什么还没有被斩首”
“那女人好可怜”
“海军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还没有把这个杀人犯抓起来”
“那女人不会是那种职业吧”
“一家三口都是一个样”
所有人围着，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遮挡住所有光线，如同针芒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扎在他身上。
瞳孔机械的转动，女人惊恐的表情落入视线，事情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展现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来源于那个男人。
那个隐于人群之中的男人。
却无人察觉。
*
蜻蜓立于绿叶，调皮的少年挥手拍去，仓皇逃窜。
望着蜻蜓飞走，金发少年不由得窃喜一下。
“安，你又在桌子上面乱画！”
房间里阿尔法正拿着沾水的抹布擦着桌面上的涂鸦，自从上次，安便不再压抑自己，开始释放天性，就比如常在旅馆的桌子上乱涂乱画。
从昨天醉酒到现在，就已经出现五次，每次都趁着人不在下手。
虽然旅馆的主人并不介意，这些涂鸦也可以沾水擦去，但是阿尔法觉得不能惯着小孩。
缘侧外，安倚着门框歪歪扭扭的半坐着，颇不在意的拉长尾音，“别在意，别在意— —”
“干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在意啊。”
“阿尔法真是贤妻良母啊～～”
“闭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片安静。
没得到回话，阿尔法放下手中的抹布，不放心的来到缘侧看一眼。
“你在看什么？”
顺着视线看去，梧桐树下，翅膀残缺不全已无生命的蝴蝶，被一群蚂蚁搬运着。
“真是一对漂亮的翅膀。”
安这样说着，即使看着只有一半的翅膀，也能想象出蝴蝶原来的样子。
阿尔法附和着，视线目光却落在少年身上，他目不转睛的，随后转头看向自己。
目光对上。
那一瞬间，黑夜中出现一颗光芒绚丽的紫水晶。
阿尔法看到少年张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他也跟着念出来。
“漂亮的，东西，会遭人，妒忌。”
“漂亮的，东西，会遭人，妒忌。”
那一刻，阿尔法突然心颤。
时间不等人，阿尔法拉起小孩往旅馆外面跑。
旅馆老板娘看着两人从自己眼前跑过：“发生什么了？你们慢点，小心磕到！”
安被动的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背影，热度不断从皮肤传过来，无奈叹气。
发动能力，下一秒，两人在原地消失。
眼前的环境忽然一变，阿尔法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拉着安的手腕，挤进人群。
厄休拉被人群淹没，无法行动，被迫面对着房间。
泰尔丝监狱的狱警已经到来，正在维持秩序，保护相处，以及捕捉嫌疑犯。
看到房间里的惨案，阿尔法不由得垂下眼眸，侧身挡住少年的视线。
通过周围人群的三言两语，阿尔法已经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以他对厄休拉的了解，绝对不可能是厄休拉，毕竟、那是爱妮斯。
必须想办法带厄休拉离开。
阿尔法转身握着安的肩膀，注视着他，“安，你把厄休拉带走。”
肩膀被抓住，安无法把自己从紫色的海里挣脱开，垂下眼眸，避开视线。
嘴上毫不退让，“为什么要我去？”
阿尔法勾起嘴角，声音带着笑意，“因为你是船长。”
“听着，船长，如果厄休拉被抓住，会死掉的。”
“被抓住是会死掉的。”
这道声音仿佛带有力量，驱动着安的四肢。
看着小孩带厄休拉离开，阿尔法揪住人群中与他对视便想溜的涅兹华斯。
“涅兹，帮个忙。”
涅兹欲哭无泪，正面迎上阿尔法的拳头。
“混蛋去死吧— —”
可别让船员失望啊，船长。
*
与此同时，一艘船抵达泰尔法岛。
船员陆陆续续着陆，铁灰色的薄云悠悠飘去，一缕阳光落在男人的墨镜上，折射出白光。
墨镜下的墨绿色眸子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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