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

很多年后，昭碧霞依然记得那时她的君子失控的样子

噩耗传来的时候

那人披头散发，一手握长剑，一手把酒壶，伫立在风雨里，眼里遍布血丝，活脱脱像个失控的疯子。

她便也站在他身后，陪他一起感受她对另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爱

除了注视，她似乎再没有什么可做的

“君子......莫愁姑娘已经去了......若她还在，也定不会希望君子是现在这般模样。”

她轻轻劝慰着他，即使在风雨中，她也未失半点屈夫人的仪态，

那人却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没有半点回应。

“让我一个人静静。”

昭碧霞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只是在她的身子已经被淋得瑟瑟发抖，即将倒下时，那人的声音传来，她从未听过那样脆弱的声音，轻的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没有回答，撑起湿透的身子默默转身，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做一个合格的贵夫人，为何心还是那样的疼？

她一个人坐在榻上，听着那人一声声泣血的歌声，眼泪缓缓滑落，以前的很多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坐着，只是这次，终于有人陪她一起了。

莫愁去了，那人的心可能也一并去了吧。

她不希望她的君子成为一个没有心的人，若真是那样，这诺大的屈府，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很久很久之后，她隐约听见屋外的歌声止住了，提起裙摆，轻轻推开屋门，却看见他已经倒在雨里。

那一刻，她的端庄贤淑也随风散去，提着裙摆冲进雨里，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倒下。

天亮了。

屈原模模糊糊的意识里，风雨不知何时一下子停了，耳边萦绕的不再是雨点落在地上的噼里啪啦，而变成了女子轻柔的呼吸。

缓缓睁开眼，移动疼痛欲裂的头，他看见他夫人的，支着头，守在他床边

阳光一缕一缕打在她身上，照亮了面颊上隐隐的泪痕，平日里见惯了她精致秀丽的妆容，被雨水冲刷洗净的面容，竟是异常清丽白皙，原本淡红色的唇变得更白，瞧不见血色。

屈原心里一阵疼痛，他竟是又为了别人，将她丢下了。

手微颤着抬起，想抚她白皙的脸颊，那人的睫毛微微颤动，眸子却先一步睁开，

伴着惊喜的语气，“君子，你醒了。”

“嗯......”

屈原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掀开被褥，想要下榻。

“君子不可，君子昨夜受了寒气，医官专门吩咐需卧床静养，情绪不可再过于激动。”

昭碧霞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躺下。

“我.....我想去看看莫愁......”

屈原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缓缓道出声。

昭碧霞为他盖被褥的手一顿，抬首对他微微一笑

“君子若是想去，那便养好了身子再去，只要君子身子好起来，碧霞断然不会再加以阻拦。”

昭碧霞端起案几上的汤药，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向屈原。

屈原抬头凝视着眼前的妻子，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毫无力气，眼前与莫愁曾经的一幕幕划过，还记忆犹新，转眼之间，却已生死两隔，刚刚补好的心，又开始撕扯起来。

“碧霞，我自己来就好，你昨日也淋了雨，赶快回去休息吧。”

他将头转过去，他无法接受爱人的离去，却又无法漠然眼前的妻子，心乱作团麻，只想逃开。

昭碧霞望着眼前一夜之间更添沧桑的男子，轻叹一声，放下药碗，

“君子，斯人已逝，不能复生，君子不论如何都要振作起来，，不为任何人，就算为了莫愁姑娘，匡扶天下，新法变革一直是你们的梦想，让她在天之灵安息的法子，就是君子完成你们未尽的抱负，况且，屈府也需要君子，君子需明白，屈府如今只剩下君子一人，君子可还记得父兄临终前的嘱托？君子要挑起整个屈府，辅佐大君，救楚国百姓于水火，岂能为了一己私情弃之而不顾？”

昭碧霞字字珠玑，静静望着眼前的男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说到。

如今的屈府，风雨飘零，所有的一切都在指望着榻上的男子，无论他的心怎样痛，都不能弃之不顾。

屈原愣在原地，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凄苦与无奈，盍上眼，轻笑出声

“呵.......原来......我连为所爱女子伤心的权利都没有了......”

昭碧霞看着他眼角的湿润，鬼使神差的坐下，伸出双臂拥住他，手缓缓拍着他的后背。

屈原垂在膝上的手一顿，随即回抱住她，

泪

终究还是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