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锋15

第二日，城内果然如阿阮想的那般，诅咒蔓延。

阿阮借了秋言半分妖力，使得秋言得以能在城中晃悠了一圈，安然回去。

蝶隐踪的小楼又是大门紧闭，仍是一群病人在楼里等着阿阮的“医治”。

见秋言回来，阿阮正好妖力转了一周天，秋言借机插嘴道：“师兄，我回来了。昨日那位大人已经如约封了城门，许出不许进，但是基本没人外出，蝶隐踪外仍有很多病人，已经按照你说的告诉他们了，此疾蝶隐踪可医。”

阿阮似是很疲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秋言不再多答话，默默走到川穹身边，与他一起守着蝶隐踪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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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小城十分狭小，诅咒蔓延的第五日，城内似乎已经没有咳嗦、咳血的病人，蝶隐踪的众人得了片刻的喘息。

夕阳在小城中的城墙上坠下，星光燃起，月色迷离。

秋言扶着阿阮上楼的时候，分明感觉，自己手下的阿阮消瘦了许多。

“师兄，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到时候城里人没事，你自己要先垮掉了。”刚一进屋，秋言反手关上门，小声道。

“还是小言儿关心我。”阿阮笑得虚弱。

“师兄，现在城内诅咒已经控制住了，你该好好歇歇了。”秋言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自从阿阮以妖力开始救治众人以后，她总是在说这些话。

“好，我都听小言儿的。”阿阮伸手，似乎是想摸摸秋言的头，但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秋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阿阮的手。

果然。

今日送走最后一位病人以后，阿阮的手便缩在袖中，之前他每日送走病人以后都将斗篷散去，今日却遮遮掩掩，秋言早觉得不对，现在看来，果然不是她多心。

阿阮十指的指甲变得尖长，像是兽类的指甲一般。

他的妖力乱得更厉害了。

秋言有些生气：“师兄，连我都要瞒着？”

阿阮自知理亏：“就是小言儿才要瞒着。你见了会担心。”

“现在这样我难道就不担心了？”秋言皱着眉头，拉住阿阮想要缩回去的手。

阿阮的手小小的，又白又软，轻轻被秋言握在掌心之中，就像真的是握着一只脆弱的兔子。

“师兄知错了。”阿阮撤去披了一日的斗篷，终于舍得以真面目面对秋言了。

秋言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面上仍是红瞳兔耳，没什么异常。就在阿阮暗暗松了口气时，秋言突然伸手摸向阿阮后腰。

阿阮本想躲闪，却没躲掉。

秋言角度刁钻的伸到他外袍之下，果然摸到她预料之中的东西：“师兄！你尾巴都出现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变成兔子了。”

阿阮无奈叹息：“小言儿，刚刚你太失礼了。”

“明明是师兄的不对！”秋言心疼又气，眼前之人脸色难看得要命，却仍在逞强。

阿阮小心翼翼瞥了秋言一眼，感觉到秋言仍是在生气，他垂下脸，似乎在想什么。

秋言虽然没说话，一直打量阿阮，也生怕阿阮因为体力不支晕过去。

就在秋言一眨眼的瞬间，眼前的阿阮突然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地上蹲着的一只雪白的兔子。

兔子瞪着一对大大的红眼睛，看向秋言，长长的耳朵自脸边垂下。

秋言怔愣中，那只兔子蹦跶着挪到她脚边，像是人一样两脚站立，将两只前爪轻轻搭在秋言的小腿上，三瓣嘴凑过来，蹭了蹭秋言的裤脚。

秋言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她叹息了一声，蹲下身，将那只变成兔子的阿阮师兄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兔化的阿阮眯起眼睛，似乎很是享受。

秋言用一个让小兔子很舒服的力道摸着阿阮的耳朵，语气中还是有些恼火：“师兄，哪有你这样的啊。”

怀里的小兔子不说话，假装自己真的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兔子。

秋言一向是被阿阮惯着的，她的师兄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在她怀中卖萌撒娇。

这念头闪过秋言的脑海，她觉得心下一片柔软。

她走到床边，将小兔子放在阿阮睡觉的床上，然后道：“师兄，今夜你好好休息吧，若无意外，城中明日不会再有那么多病人了，你好好休息一夜。”

那兔子动了动三瓣嘴，尾巴也抖了抖，似乎表示自己明白了。

秋言笑了笑，转身回屋。

她也三日没有睡好，眼下已经有了乌青，只是阿阮比她更惨白的脸色反倒衬得她气色还好。

月色入户，秋言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等待着再次睁开时，新的一日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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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言被惊醒时桌上她忘了熄的烛火只烧了一指。

惊醒她的是楼下吵嚷的声音。

蝶隐踪一向深夜不接病患，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秋言生怕他们吵着阿阮，披件外袍就下了楼。

蝶隐踪的厅内竟是热闹非凡。秋言看见那位大人和几个一看便身手不凡的武者站在门里，而一个女子青丝散乱，满脸泪痕站在人群之中，正拉扯着早已醒来的川穹不知在哭诉着什么。

秋言下楼，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位大人仍是一副书生打扮，有些头疼道：“惊扰到姑娘了，是这样的，这个女子她……”

他话未说完，那女子竟是冲着秋言扑了上来，一把拉住秋言的手，声泪俱下：“大夫，大夫求求您帮帮我，帮帮我。”

秋言反手扶住她的手臂，道：“夫人，您别急，慢慢说。”

那女子边哭边说：“我的丈夫和女儿，前几日出去游玩，我没有去，现在，现在大人下令封了城，我们，我，我的女儿还在外面，求求您让她进来吧，让她进来。”

这女子哭诉得颠三倒四，那位书生打扮的大人帮着解释道：“这位夫人的丈夫也被封在城外，今夜夫人竟是妄想偷偷开门放人进来，被守卫抓住了。”

秋言看向那几个武者打扮的男子，确实是穿着守卫的衣着。

“大人带她来此处，而非去牢房，想必另有隐情。”秋言一边轻拍着那女子的手背以示安抚，一边对书生说道。

书生笑笑：“果然瞒不过姑娘。确实如此，这位夫人的千金，我刚刚得以一见，还是个孩子，在城门之外已经开始咳血了……”

“您想救她。”秋言说的笃定。

书生叹息：“确实，那孩子不过四五岁，再拖下去，怕是命都没了。我不能……”

“所以她人现在在哪？”

书生与秋言的对话被打断，问话的竟是不知何时醒来的阿阮，他又披上了那身斗篷，双目覆着黑布，站在台阶之上，不知听了多久。

“师兄。”秋言急忙过去扶着他，将人搀扶着下了楼。

那书生见了阿阮，脸上又是惊喜又是羞愧：“我下的封城令，自是不能将人放进来，不然人人都可以此作为条件出入。此次瘟疫不知会不会变异，我也不敢拿一城的百姓和阮大夫的心血做赌，只得将人安置在门前，我自己来请阮大夫。”

川穹在一边突然开口道：“您这样岂不是让我们小阿阮去冒险？”

那书生十分羞愧一般，低下了头：“对不起，阮先生。我实在……”

“罢了，此事不怪你。换做是我也会选择救人。”阿阮打断他，“走吧，我跟你去。”

阿阮抬脚便要跟人走，秋言默默无言跟在后面，川穹见状，从柜台取出一件稍厚实的外套，递给秋言，秋言对他微微一笑，接过穿好，随即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