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06

“她是鬼？”这一念头刚出来，就被秋言自己否决了，“不对，她穿着演星殿的衣服，演星殿的纹饰诛邪，是非人非仙以外不可触碰的。”

“活人给自己立碑，未免不吉利了些。”岑霄回忆起自己在书上看到过的，似乎人族很在意虚无的这些，禁忌颇多。

“她连告知我们的名字都是假的。”秋言皱了皱眉头。

“奴家可不敢骗你们。”突然，星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秋言一抬头，不知何时，星儿已经站在门前，笑吟吟地望向屋内两人。

岑霄不动声色的将秋言挡在身后，警觉地看向“星儿”。她虽然还是之前那身衣着，演星殿的白袍披身，惨白着面容，双唇无血色，但是气质却迥然不同，完全一改之前懵懂天真的模样，双目如同狐狸般带着媚意和算计，风情万种，甚至连身法也变得诡异起来，像是一只修道已久的鬼魅，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

“小霜和我师弟在哪！”秋言发现只有“星儿”一个人回来了，声音带上了几分狠厉。

“你说的可是那两位小朋友？”星儿眼睛转了转，装作被吓到了的模样，柔声道：“仙人莫要这么凶嘛，只不过请他们去休息了一会儿，毕竟，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不要随随便便牵扯小朋友才对啊。”

她嘴上说着不牵扯小朋友，分明是她先对两个小的下的手。

岑霄倒是还沉得住气：“你想要什么。”

“奴家要的也不过分，不过是想借这位仙子的剑用一下。”星儿抬了抬下巴，目光扫向秋言。

“你想要秋水？”秋言与她对视。

“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嘛~奴家很快，就会还给你的。”星儿抬起手臂，用过长的衣袖掩住下半张脸，只留了一双勾人的双目，笑得眉眼都弯了。

电光火石间，秋言突然想明白了：“你便是昨日那个假小霜！”

一样的语气，一样勾人的笑意，一样的来路不明，一样的有所图。

那星儿笑意更深，眼睛都眯了起来，看起来甚至有些危险：“仙子倒是聪明的很。”

秋言分明记得，昨日那个假小霜已经死了！人不会死而复生，除非她是鬼。但是眼前这人，分明是个活人，她身上的演星殿袍子可做不得假。

岑霄似乎是与她想到了一处，他微微侧过头，看了秋言一眼，读懂了秋言眼中的猜疑，便打算试探一下。他不动声色的转过头，趁着星儿与秋言对视，出其不意攻上星儿。

星儿有所察觉，有要躲避的征兆，然而她身法极差，岑霄的出手极快，掌风已经带起了星儿垂下的发丝，她只来得及后退半步，眼看岑霄一掌就要拍在她肩上。

星儿只得闭起眼，下意识的抬手一挡。

“唔……”岑霄突然身形一滞，闷哼一声，然后竟然似站不稳一般，倒退了几步，秋言赶紧上前扶住他。

秋言看到岑霄的掌心，一片灼伤的痕迹，在他雪白的手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而星儿那边，秋言分明看到，星儿举起的衣袖上赫然也绣着银丝的演星殿印记，此刻正发出冷色的光，像是天空里最冰冷的星辰，俯视大地万物，却不能给人半分温暖。

“你究竟是什么人！”岑霄掩住自己受伤的手掌，厉声问道。

星儿垂下手臂，神色上没有几分惊讶，完全没有从岑霄手下劫后余生的表情。她只是掩着唇说道：“奴家说了未曾骗人，奴家本来叫星儿，星缀是夫君给取的，奴家总不能把这等私密之事拿出来乱说吧？”

“你夫君分明已经死了，你却与我们说他进城了。”秋言声音冰冷。

“乱说，夫君只是一时离开了，我总会与他相见的！”星缀声音有些急促，似乎听不得别人说她夫君的生死。

“你夫君，一个演星殿的弟子，与你成亲能活的过几日？我不信演星殿会放任弟子如此乱来。”秋言看出星缀格外在意她夫君，便多说了几句。

但是星缀十分机灵，察觉出秋言的意图，竟然将话题扯了回去：“何必在意奴家，奴家不过是想借你的剑一用，用过就会还你，总不会一把剑还抵不过两个小朋友的命吧？”

秋言心道，是了，还有人质在她手里，云慕白和岑霜若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出事，天道怕是要疯。

“我借你剑可以，但是你若用我的剑做了其他不仁不义之事，我岂不是成了天下之祸？”秋言道。

“不会的，”星缀信誓旦旦，“我就在这里用，你大可盯着我。”

秋言思索了一瞬，抬手，将秋水递了过去。

星缀接过秋水，先是愣了愣，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死死盯着手里的秋水。

秋水也感应到了什么，竟然闪烁着柔和的水光，并未击退星缀。

秋言紧盯着星缀的一举一动，她脑中闪过诸多可能，但是只要秋水没有动静，便说明星缀确实并非妖鬼。

星缀的葱白的指尖拂过秋水剑身，竟然红了眼眶，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埃。

她本就样貌不俗，在落泪之时竟然凄楚地动人，让人心生垂怜。秋言神志清晰，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幻术魅术。

秋水被星坠握在掌中，与她身上的星光相映，一时竟像星月交辉。

突然，她反转了剑身，剑尖直指自己，狠狠地捅了下去！

秋言双眸一紧，手掌一挥，一道水流凭空而出，与秋水的剑尖相触，将剑尖停在了星缀身前半寸。

星缀急了，用力的往下，然而凡人终究是无法与仙术道法相抗，星缀在努力却不能撼动那股水流分毫。秋言和岑霄再不给她机会，直接上前，秋言握住星缀的肩膀向后一拉，岑霄不知何时在手上缠了一道布，一掌劈下星缀手中的剑。

“咣当”一声，秋水落地，瞬间，剑身上水蓝色的光芒消失了，剑落下的位置边，星缀那滴泪刚好干透，再无痕迹。

“你这是要做什么。”星缀自尽不成，仿佛脱了力，不再反抗，秋言边问边松开桎梏住她的手。

“放开我，把剑给我，我要去，我要去找我夫君……”仿佛看到希望的落空，星缀眼中的泪再也撑不住，一滴滴落下。

“你死了便能找到你夫君？”还是用我的剑自杀？秋言后半句没问出来，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知能不能，我总要试试！”星缀的目光还落在秋水上，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

“你用别人的剑，去试一件结果未知的事？未免荒谬。”岑霄解开手掌的布条，声音冰冷，对这种随意轻生的行为十分不屑一般。

“况且你不过二十余岁，往后余生长着，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呢？”秋言看向星缀。

同样的白衣，同样的痴情，秋言忍不住想到那个人。她叹了口气，为何人会为情所困，要生要死……

“二十余岁？呵……”星缀一声冷笑，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一般，她道，“不过你确实有一句话说对了，与我而言，余生确实漫长，也太漫长了……”

秋言瞬间回忆起，昨日那个假岑霜分明经脉尽断而死，而这星缀刚刚已经认下自己便是假岑霜……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果然，就听星缀说道：“你知道我的余生有多漫长吗？我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你可知我已经活了多久吗！”

屋中无人应答，只回荡着星缀的声音，悲伤又充满绝望：“三百年了！我一个人孤零零活着，已经三百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