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边伯贤微愣，看着眼前的衣摆，深色布料上纹绣着密密的暗纹，随着摆动若隐若现，早在南方便总听人说那定北王如何，如今见了真人，倒是比传说的更令人震撼。

潘乐“公子，快起来吧。”

潘乐赶忙起身，不顾拍打身上的灰尘，匆忙将边伯贤从地上拉起，他这小少爷娇气得很，家中独这一子，被宠的无法无天。

宁舒瑟“边清是你母亲？”

宁舒瑟看了边伯贤一眼，心下些许厌恶，这般娇气包，她向来不愿多与之接触，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又不好太过。

边伯贤红了脸，看着宁舒瑟的眼神热烈而又羞涩，向来不拘于礼，可在面对她时，却是平生第一次觉得无措。

边伯贤“嗯，是，是我母亲……”

声音渐渐降下去，最后细如蚊吶，宁舒瑟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心下做着打算。

宁舒瑟“你可知今日这事是犯了大过？我若认定你是行刺，送你去官府，你免不了牢狱之灾。”

边伯贤还在看着宁舒瑟头上的水晶银晶御凤钗出神，一时未来得及反应，潘乐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潘乐“烦请殿下放过我家公子，或是与我家夫人商量商量，若公子真出了什么差错，潘乐担当不起。”

宁舒瑟拿起腰间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唰地打开，扇面上的墨山栩栩如生。

宁舒瑟“哦？既然如此，那我便与边夫人商议一下，看此事该如何罢了。”

潘乐连连应声，起身，头上的木簪已经松动，看似颇有些狼狈之意，边伯贤跟在宁舒瑟身后，紧紧抿起唇。

宁舒瑟“吴世勋，你就莫要与我一道了。”

吴世勋应声，回到了身后的队伍里，宁舒瑟合上扇子。

宁舒瑟“劳烦带路吧。”

抬脚，跟着潘乐，边家世代经商，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上任皇商已死，她此时来皇城，定是有颇多想法。

潘乐“王爷，就是这儿了。”

边伯贤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皱了皱鼻子，几个仆人已经看到一行人，急忙跑出来，看着边伯贤有些狼狈的模样，不禁大惊失色。

小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夫人今日在家休息，你又闹成这样，还不知夫人如何责罚你呢！”

边伯贤“行了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没看见来客人了吗？”

宁舒瑟听着边伯贤的语气，眉头微动，几个下人看了一眼宁舒瑟，匆忙下跪，宁舒瑟前些日子里大婚，皇城无人不识这定北王。

小厮“草民叩见定北王！”

宁舒瑟摆了摆手，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露出一截袖口，潘乐弯着腰在前方引路，宁舒瑟打开扇子，跟了过去。

边府修的很是华丽，比起王府来也是有之过而不及，宁舒瑟看着贴金的八角游鸾棱柱，心下嗤笑。

边清“孽子！又去何处胡闹？”

想来下人早已通报于她，还未走入厅堂，便听得浑厚有力的女音传来，宁舒瑟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边伯贤，不禁失笑。

潘乐“回夫人，上了趟街……”

潘乐也颇为畏惧这位夫人，毕竟他家少爷做错事，首当其冲受罚的总是他。

宁舒瑟也不愿再看这出戏，抬脚踏入门槛。

宁舒瑟“子不教，是谁的过失？”

边清看着逆光进来的年轻女子，也失了言，她自诩历经万人，行过千处，宁舒瑟并不是她见过长得最美的人，但一身凌然之气却是何人都比不得的。

边清“定北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宁舒瑟轻笑，摆了摆手，厅里的人平了身。

宁舒瑟“何必远迎，倒还算是我叨扰。”

边清虽不知事情原委，但见小儿蔫头巴脑的模样，身上的衣物也些许破损，心下了然，忙唤了下人去端茶倒水。

边清“北王这是哪儿的话？只是不知犬子是如何惹了北王不快？”

边伯贤听此话，抬起头，瞥了宁舒瑟一眼，水汪汪的眸子有说不出的春意。

宁舒瑟“不快倒也谈不上。你可知本王与王夫险些成铸一起命案？”

宁舒瑟接过小侍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撇除浮沫，君山银针的清香盈润了整个唇舌。

宁舒瑟“至于为何，倒也需要边公子解答了。”

边伯贤“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想打齐员外家的马车，没成想……”

边清“闭嘴！”

宁舒瑟挑眉看向边伯贤，一张清俊秀丽的脸蛋通红，几缕碎发从发冠里脱落，倒是有些滑稽。

宁舒瑟“边夫人不必阻拦，我倒想听听是何理由。”

边伯贤舔了舔唇瓣，心里不住地跳动。

边伯贤“齐员外强抢了一民子回府，我本想打他的马车……”

边清“大胆孽子！无论是北王还是齐员外，你胆敢在市坊间用你的弹弓便是不对！”

宁舒瑟垂眸，放下手里的茶杯，长睫遮住了半个瞳孔。

宁舒瑟“无碍，总是一片好心，他倒也颇为受惊，让他下去歇息歇息吧。”

宁舒瑟虽对边伯贤的做法嗤之以鼻，可此前她却有许多事需要边清，自然不好闹僵。

边清这才松了口气，对着潘乐使了个眼色。

边清“带少爷回后园收拾收拾。”

潘乐应声，拽着边伯贤离开，边清回过身，宁舒瑟撑着下巴，笑殷殷地看着地面。

边清“谢北王饶过小儿，北王今日来，不只是为这事吧？”

宁舒瑟点点头，站直了身子，看了看屋里的下人。

边清“有何事不能说？我边某行得正站得直。”

宁舒瑟笑着摇摇头。

宁舒瑟“可我要说的话，只要这屋里有人听个半句，你我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边清身后冒出一层薄汗，赶忙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全部离开。

宁舒瑟也摆摆手，几个心腹走了出去，合上门，见人走了个干净，宁舒瑟才悠悠开口。

宁舒瑟“我要那个皇位。”

边清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纵然做了心理准备，却也是皱起眉头。

边清“你可知这是造反？”

宁舒瑟“怎么能是造反？那本来不就属于我吗？”

宁舒瑟摸了摸染着蔻丹的指甲，手腕处的深浅疤痕狰狞丑陋。

宁舒瑟“这宁朝的大半个江山都是我镇着的，她宁莘墨可曾踏出过皇城一步？这皇位凭何让她来坐？”

边清“北王，这话何必与我说？我若不归心北王，上奏朝廷，那北王身首异处又作什么说？”

宁舒瑟“即便我死，也定要让你那独子死在我前面，我判他个行刺的罪名，谁也保不了他，再说我手里握着兵权和民心，若真是刀剑相向，她宁莘墨又能讨到什么好？”

宁舒瑟“况且，边夫人，若我坐了那椅子，宁朝皇商便是你的了，若是你告密，我日后成了气候，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边清陷入沉思，可答案呼之欲出，不论何时，归附宁舒瑟才是最好的选择。

边清“北王需要我做什么？”

宁舒瑟“养兵。王府里支出大笔钱财会令人生疑，可边夫人从商，无论支出多大数额，也不会惹人猜疑。”

边清闷闷哼了一声，却也是无可奈何的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