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与他的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忆这些？】

　　那个金发女孩捂着脑袋坐在泥沼上，落下来的眼泪化作虚无，她身后有一只洁白的羽翼，而而另一边的背部，空荡荡的。

　　周围全是漆黑的负面情绪，杂乱的符号化作枷锁限制住楚天翔。那种精神上的疲劳，快到极限了啊，那道熟悉的呼唤声使他强撑起精神——无论无何，都不能先在这里倒下！

　　他抬眼看向对方，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是挣脱的好时机。

　　周围的场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另一幅景象，他看见一个与那个灵魂相同样貌的人，不同的是，她有一双完整的翅膀。

　　这是……幻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几近透明的双手，继而抬头环视这狭小而昏暗的刑房，反射着寒光的刑具摆列在金发女孩跟前。

　　“听好了，没一根羽毛都不能弄烂，毕竟我们还是得靠它吃饭。”

　　羽毛？他目视经过他身旁的几个人，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全是幻象！

　　“小心点！这些可是‘幸运符’的主体，不能有破损！”

　　身后又传来一道呵斥，后面展现出一幅加工间的场景，墙上挂着几个样品，洁白的羽毛下别着一些假宝石。一件件精美的“幸运符”从他们手中产生，在他还在疑惑的同时，另一侧爆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殷红都血液摊开在脚底，洁白的翎羽落在上面迅速被腐蚀，画面再次变换——这次看到那个冰冷简陋的牢房，里面有一个缩在墙角的天使。没错，确实是异国的天使。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她只不过兢兢业业的执行任务，一不小心就被抓走了。那种奇怪的力量她打不过，但她想逃，逃离这里！

　　然而这场临时策划的逃亡，很快被发现了，她挣扎着，试图飞出去，可任何行动都是徒劳的，在其过程中，失去了另一只翅膀。

　　鲜血弥漫在脚下，犹如泥沼那般让人寸步难行！

　　【不要……不要想起来……不……】不远处一个金色的身影微微颤抖，细细的啜泣声回荡在周围。

　　“喂……怎么突然……这样？”楚天翔惊讶地发现自己再次被黑雾给禁锢，既然动不了，只能试试问她了，不过并没有指望能得到完美的回答，毕竟有过这种记忆，任谁都承受不住吧。

　　【不要……】茜娅呢喃着，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题，现在她的脑海里全是这些记忆，无论怎样都逃不出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再次……做着无限轮回的噩梦。

　　她的祈祷，似乎得到了回应。

　　楚天翔看着另一个记忆，那里的她迎来了救赎。那个银发男子，亲手将她从深渊中拉回来，在她的心里，他就是唯一的光，要报答他。

　　画面不断的变换，往后的日子那么的平凡，可她究竟放不下什么？楚天翔不住地看向那个逐渐黯淡的身影，身侧异样的光芒将他的目光转移到最后一个记忆——火光冲天，横尸遍野，硝烟弥漫，那场战争夺取了数万人的性命以及家庭。

　　银发男子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就连手也被夺走了一条。

　　“枫，为什么不逃呢？在怎么战斗这里都会沦陷，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用功呢？”仅仅在男子救出她的第七个年头，战争波及到他们居住的地方。

　　“你还没了解啊……”男子只是感慨一下，又继续投入永无休止的战斗，这一去又是六年。

　　那时候两大种族——神族与魔族相互敌视，大陆上六成的战争就是他们挑起的，很难阻止他们。据说这两大种族是由“神”一手建立的，他们的力量远远超过其他种族的总和，本来前期相处得还可以，不知从何时起，各种矛盾杂糅在一块，逐渐演化成战争。

　　一直信仰着家族誓言的枫，为了保卫居住的地方，加入了军队，他的家人早已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因为卓越的能力，他在军队中的地位逐步提高，他无数次带领队伍冲锋在最前线，一次又一次击退敌军。

　　好景不长，他最终战死沙场，弥留之际，茜娅出现在他身旁。

　　“异国的天使么……罢了，你、你能帮我一件事吗……”没有睁眼看去，他感觉不到四肢了，身下的血液也逐渐冷却。

　　茜娅一声不吭的站在他旁边，作为天使，以往在西方也见过类似的情节，那时只觉得力不从心，现在她心里又多出了另一种情绪，一直煎熬着她。自跟随他后，她一直在找机会报答对方，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要不要跟东方的黑白无常抢生意？

　　“帮我……把这把剑……带到她那里，拜，拜托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那把通体暗红色的剑立在敌人的尸首上，上面的鲜血早已凝固，就连洁白的剑穗也被染上这死亡的色泽。

　　“抱歉，没能、没能找到如何让你恢复那只翅膀的法子……还有啊……以后就回到你的地方吧……”他的眼前似乎闪过他以前的生活，当初的年少轻狂，险些丢了自己的小命，以一己之力掀了某个贩子老窝，与爱妻的相遇……点点滴滴的回忆犹如走马灯一一闪过，这些事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够震撼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最后一刻在见到妻子，话说他的儿子是不是已经长大成人呢？

　　不一会儿，他便没了生气。茜娅跪坐在他身旁，察觉到他彻底安静下来，一直遏制在心底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奇怪，明明见过很多人的离去，为什么这次却控制不住呢？

　　这种情绪，出现在被抓住的那段恐怖回忆里，不过那是因为恐惧，而这次，是因为他的离去而流泪。她终于明白炽天使大人为何频繁告诫她们，不能与凡人过渡接触，完成任务便好。

　　“……我一定会完成的，你放心。”末了，她再次站起来，为他立了个碑，清洗好剑之后开始踏上旅途。

　　因为不熟悉这边的路况，她花了半年才来到当初他说的地方，却找不到那个人了，问了很多人才拼凑出之前发生的状况——一年前，这里被魔族占领，当地居民逃的逃，死的死，之后又有军队夺回这片土地。但是茜娅要找的人不知所踪。

　　“一定，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这是我唯一报答他的方式了……”她咬咬牙，继续以普通人类的姿态，到处打听她的下落。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到处都是没有！零碎的信息只能猜出个大概，但能确定的是：她逃走了……寻着线索来到某处平原，在打探过程中听到自己身上的剑被盯上了，据说那是某位大师打造的魂器，如果能得到它，那就无人能敌了啊！

　　关于这把魂器的情报逐渐流传出来，如果能把她吸引过来，那岂不是不用这么盲目的找人？可这样也加剧了她的危险性，毕竟盯上它的人太多了。

　　枫也没告诉她多少这把剑的背景，据江湖传说，居然是十大魂器中排名第二把的，其中的威力她也没过。她只好伪装成不同姿态继续打探消息，尽量不让人认出那把魂器。

　　比你厉害的人始终会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在茜娅离开枫的第四百五十一天，她被埋伏了。只是很简单的诱惑，她只不过是试探去瞧瞧，最终还是被困在石窟。为了对付棘手的敌人，她取出自己的骑枪迎战！

　　她不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还没有亲手把这东西交到她手上，不算完事！对方的威压使她移动困难，尽管解放原本的力量也只是给对方造成擦伤，而对方，仅仅几个招式便挡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这一场争夺战打得天昏地暗，洞窟摇摇欲坠，虽说茜娅是灵体，但对方似乎有备而来，他所持的法宝可以直接攻击到她，受伤的位置散开一团团的光粒，而且她的精神也越来越差了，如果再纠缠下去，她会耗死的！

　　“没想到这么顽强……直接给我不好吗，非得要打得两败俱伤，浪费我时间！”对方一面猛烈的释放攻击，一面碎碎念着。茜娅躲避不及，再次被创伤，她死死护住魂器，略显摇晃地站起来，光粒逃逸得更快了，都快维持不住身形了。

　　她不想倒下，还有未完成的遗愿，就这么倒下了他会放心吗？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结果呢，这么久还是找不到，怪自己不懂得学会人类的生活，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兄长那么强大，怪……明知这是陷阱，如果不来，就不会这样了吧，可现在已经发生了，怎么可能逆转……

　　抱歉啊，我不能完成这项任务了。

　　茜娅已经控制不了手脚了，灵体散得太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抽走那把剑，迷糊中，一团暖意包裹住她的身躯，像初生的晨曦照在曾今那小小的身子上。

　　“……你还好吗？我帮你夺回来了哦～你醒醒——”很久很久，一道声音回响在耳畔。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上帝要将这份希望展现在一个即将泯灭的天使面前呢？她张张嘴，用尽所有灵力去呐喊：拜托了，让——

　　“曦，把她禁锢在这魂器里，只能帮到这里……起名？就叫‘折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