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剧场（春节贺岁特辑）（二十五）

我抬手拭去眼角处不知何时流下来的泪水，强忍住悲伤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那一轮明亮皎洁的月亮，一如当年风明德初次来玉山的那一晚一般无二。只是如今月亮依旧、人依旧，可人心却散了。

即便是再怎么怨怼他，可他终究是陪着我一起风风雨雨地走过这么多年的人。当年先帝、先天后一齐崩逝之后，我又身陷囹圄，那会儿即便是再怎样难，他也依旧选择留在玉山，帮我守住了我在这玉山留下来的多年基业，也同样帮我守住了少昊他们几个孩子。如今虽说我二人之间早就没了情爱，有些事儿并不是能够用情爱来衡量的。如今我借着他私下豢养外室的事儿，把怹们兄妹三个送出玉山，其实也算是变着法子帮怹们兄妹三个一把。这样一来的话，怹们日后就不必在火云洞的利益和玉山所有人的安危，这无比为难的二选一抉择中继续纠结着了。玉山与火云洞发生冲突时，怹们若是觉得自己尚且人性未泯，想必都会有个更随自己心意的决断吧！到时候不管怹们每个人都怎么选，我都不会对怹们再有半分亏欠。

其实自打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便知道，他的背后有高人在替他安排好一切。因为从他的言谈举止到脾气秉性都像极了八王爷，可世上没有第二个八王爷东皇云珅。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被人特意安排到玉山来的，当初我特意带着仅有一面之缘的他去了青丘见卫娘娘、八王爷、九王爷、十王爷。一则是因为，当时我年纪不大，从小就没怎么得到过，来自于自己的生身父母、姐姐妹妹之间的亲情，又在情爱之事上没什么经验，担心自己会遇到和云玄晔、肃亲王云瑞一样的渣男，所以想要与我自小最为亲近的卫娘娘、八王爷、九王爷、十王爷一齐帮我把把关。二则是因为，当时青丘的那件事只有我亲自去处理最为妥当，毕竟那事儿涉及到青丘九尾白狐卫氏（即现今的西凉九尾白狐卫氏）全族的沉冤与清白。

镇南侯从自己住的跨院出来时，见到我正在伤春悲秋，劝道：

“你还在想那个男人？他从来都不是你的良配，更不配成为你的良配，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事情的，你与那外室之间最大区别不就是肚子是否争气罢了。你与他之间再怎样有着深情厚谊，到最后也还是会走到离心离德的。于天下所有的男人而言，在他们眼中女子最大的作用不过就是传宗接代而已，如今你和他连个正经的婚书都没有，倒不如就此放手，给所有人都留下个最后的体面吧！其实，当年你第一次去见我之前，他便派了人来求见我，意思是想要与我联姻。当然啦！我心知他要迎娶我的真实意图，无非是为了谋夺我镇南侯府的兵权罢了，所以我并没有同意这桩联姻。后来，有一次镇北侯夫人来我这儿走动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年他曾经找过各大世家都提过联姻之事，无论男女他都乐意。但却唯独没有找过在青丘的各大世家。也正因如此，无论是为人臣子还是作为你的至交好友我还是觉得该劝你一句：他并不是任何女子或男子的良人，莫要在他这种男人身上再费心思了，省得让自己平白贻误了终生。”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的转过头来，尽可能平静地开口：

“镇南侯果然是个人才，你倒是想得开，也难怪你从不想着自己婚配这些事儿。早年间便听闻，镇南侯府平日里连只公猫都没有，由此可见你还算是品出了这女子一生存在于这世间的真谛啊！反倒是本宫一直为世俗所累，倒是不如你活的这般通透！是啊！本宫也该放手了，在明知他心中没我的情况下，我若还要继续纠缠于他，恐怕那才是真正连累到我青丘十尾金狐一族的声誉。我不该如此作践自己才是！为了一个男人，我没必要赌上自己的性命去的！只是当年有许多的事儿你我都没得选，如今你我也都同样没得选！你日后若是得闲，可以常来玉山陪陪本宫吧！你我性子倒是投缘！左右这坤宁宫也是本宫独居，之前他在这儿的时候，尚且还有个‘知心人’能在夜里陪本宫围炉煮茶，如今他既然已经要走了，本宫也不想自己一个人抱着那满宫的猫狗发呆！左右你也是一个人守着那空旷的镇南侯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的那个养子早在他自己及冠之时便带着他妹妹和他自己院子里的人搬到了你镇南侯府的隔壁的院子里去住了。虽说你们之间每日晨昏定省从未变过，但到底还是没在一起住。如今你府上也只剩下那些自幼服侍你的老人了。今岁，镇北侯世子家的那个嫡幼女、镇东侯世子家的那个已故了的平妻所生的幼女也要来玉山了，估摸着应该也是为着各自的婚事来的吧！本宫记着你曾经在与本宫的私人书信中说起来过，你们家的那个宝贝闺女当初是许婚给了哪一个南方的世家大族来着吧？！”

“是会（kuài）稽吴氏，当初我家那昭君丫头的未婚夫便是当今会（kuài）稽吴氏家主吴志缪的嫡长孙吴建邺，如今这位嫡长孙在于我家退亲之后不到两个月转身就迎娶一位身份同样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妻，而这位嫡妻又恰好与逆贼云瑾的生母元御女何氏是亲眷呢！微臣还听闻，那女子是未婚先孕，当时怹们二人成婚的时候，已怀胎三月有余了。那女子可都是同样出身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呢！这些年因为会（kuài）稽吴氏和青丘九尾红狐何氏联姻之后，所带来的利益使得会（kuài）稽吴氏背后无形中就等于是有了三位亲王、三位太公主、六位郡王、五位大长郡主、一位执掌玉山内宫中馈之责的雅公主、五个郡主以及庄郡王的外祖家——青丘八尾白狐明氏的支持，放眼整个六界之内除了八王爷所代表的西凉九尾白狐卫氏一族和你所代表的青丘十尾金狐一族之外还有谁敢一口气就得罪这几家呢！要不然我家昭君的婚事也不会这么棘手啊！”

镇南侯珺瑶想着自己家里眼前这个烂摊子，眉头紧蹙却又十分无奈地看着我开口诉苦道。我心知这位侯爷素来是个心气高的，如今碰到这些事儿自然是心里有怨气的，却又碍于我同青丘那边的关系与感情都异常复杂，有许多话自然是不好在我面前直言的。

“合着是怹们家抢了你们家的婚事啊！这也难怪，怹们家干别的事情可能还不熟练，可唯独抢别人家姻缘这事儿最是擅长了！当年不就硬生生的抢了你表姨母、当今昭雪太公主的嫡妻之位嘛！你方才说，那女子是怀着身孕入得会（kuài）稽吴氏的家门，这倒是叫本宫想起了昔年的一桩旧公案呢！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与昭雪太公主是亲眷，也应该有所耳闻吧！当年，元御女何氏便是怀胎三月有余嫁入青丘十尾白狐云氏一族的，她和云玄晔成婚还不满半年那云瑾便出生了。再后来的事儿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吧！其实，早年间，楼太师和严太傅这两家的族内都有子侄正要分别议亲的时候，怹们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就仗着身后有好几个王爷给怹们家撑腰，又闹出来过一次大事情呢！当时，楼太师和严太傅分别是青丘十尾红狐楼氏一族和青丘十尾墨狐严氏一族的家主及族长。那会儿这两家未出阁的女眷们都先后被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的人各种骚扰，甚至严太傅族中有几个尚在牙牙学语的女娃娃更是险些被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的人卖给了人伢子以每个娃娃三两银子的价格送到青楼楚馆去，要不是这几个娃娃正好碰上了玉山刑部尚书严伯谦以及玉山刑部右侍郎许瀚臻‘夫夫’二人当日正巧休沐又与友人有约，而约定要去的那个地方恰好又必须要经过那个青楼楚馆所在的那条街上的话，只怕这几个小娃娃都得终生流落于烟花之地了。更可怕是楼太师族中甚至有个尚未及笄的年仅十万岁的小丫头愣是被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的一个年纪堪比严太傅、楼太师的糟老头子给相中了，甚至干脆跑到那小丫头的闺房里去把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幸好当日那小丫头随她母亲一起进宫来看望棠梨宫主位——景澜忠公主，还有棠荷宫主位——瀚毓忠公主、崇和思公主、淑华忠郡主几人未在家中，不然的话，这后果更加难以想象。总之，这些事儿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折腾了差不多得有两万年吧！要不是被怹们家闹腾得实在不堪忍受了的话，也不至于让素来老成持重的楼太师和严太傅二人公开在天庭例行朝会上扬言要干脆越过云玄晔父子二人直接禀明住在玉山坤宁宫的本宫、住在离着青丘不远的西凉的镇西侯以及住在雁荡山行宫的昭雪太公主、八王爷母子二人，好让镇西侯和昭雪太公主殿下、静婉忠郡主殿下亲自提着刀剑去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和怹们每一个人都‘好好深入交流交流’的话来，只怕这两家各自原本定好的婚事也得叫怹们青丘九尾红狐何氏给搅合黄了的。其实，同在青丘又各自出过多位忠公主、忠郡主的青丘五尾红狐苏氏一族、青丘五尾红狐墨氏一族更是被怹们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给嚯嚯的不轻！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一族一向都很是喜欢和那些对怹们家族的声望能够往上爬的家族感兴趣。从当年的康亲王府再到后来的青丘十尾红狐楼氏一族和青丘十尾墨狐严氏一族、青丘五尾红狐苏氏一族、青丘五尾红狐墨氏一族还有你刚才提及的会（kuài）稽吴氏，怹们家从来都是往高枝儿上爬。但是由于本宫还有整个儿西凉九尾白狐卫氏都一向与出身怹们青丘九尾红狐何氏的那个元御女关系恶劣，所以怹们青丘九尾红狐何氏从未提起过要与我们青丘十尾金狐伊氏一族还有西凉九尾白狐卫氏联姻之事。反正打那以后，怹们青丘九尾红狐何氏就不太胆敢明目张胆地强行抢夺住在玉都城的这些世家大族们与别的家族之间原本定好了婚事了。不过这事儿，你生气也没有用，怹们家素来都是这个德行！只不过，如今时移势迁，现如今朝中政治格局也好还是青丘那边各大世家的态度也罢，一切都与当年不同了，或许你家昭君的姻缘也会着落在青丘的某个世家中呢！你们父女二人不也是出身青丘的嘛！只是本宫记着先帝曾提起过你们家在家族中应该也没什么其他亲眷了！当年你怎么就没想着要在青丘给你家昭君找个女婿或赘婿呢！如今在玉山任职且出身青丘的寒门子弟也不少，若是想要找个出身寒门或者是世家大族的未婚子弟的话，等过些日子，你去找严太傅一趟便是了，他和楼太师手里常年各自有份出身寒门或者是世家大族的未婚子弟的花名册。那上头记载的要比你从外头打听得到的消息更为精准些，而且由于他们两家的族内常有要待嫁的闺阁女子，那自然是要比旁人家打听得更为仔细些的。而且你们家日后基本上已经确定会是有两个爵位的！只是，青丘八王爷、天庭与玉山的两个礼部为着你家的第二个爵位到底是定成什么品级的还有些许争议，但大致已经锁定在了公爵、伯爵或者子爵这三个爵位品级上头。到时候，你家一儿一女各承袭一个爵位，你在家中坐享齐人之福的好日子可不就快到了嘛！你看，莹琳她娘家因着册封公主和长公主的两次加恩不也是手里头有了三个爵位嘛！分别是一个国公爵、一个伯爵还有一个男爵，除了那个国公爵已经定下了是她哥哥日后承袭并且她哥哥已经被朝廷正式册封为了国公世子之外。其余的两个爵位莹琳的两个侄子如今分别承袭了一个爵位，虽说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但如今这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嘛！等过些日子你家昭君正式行过册封忠郡主的册封礼，这样一来，你家昭君丫头在南荒那头自有你这个养母和她的亲哥哥护着，在玉山和玉都自有本宫这个玉山正宫护着，也不怕她再被人欺负了去。另外，有件事怕是还得劳烦你了，这么些年来，你们镇南侯府与苗疆可有过联络？或者你们镇南侯府所统辖的兵士中可有苗疆人？本宫有些事怕要单独问问这些人的，本宫要问的事情关系到皇室秘闻，本宫不得不谨慎些啊！你也知道，自先帝起我们家已经是担任了三代天帝了，可每一代天帝的身子都不算太好，先帝、先天后夫妻二人之死本就与苗疆有关，本宫与当今陛下也同样深受苗疆特有的毒物困扰多年，自当年的那位苗疆王被本宫处死之后。现任苗疆王又被本宫囚在玉山多年，却也依旧没能为本宫母子二人找出解毒的法子。所以本宫打算再次亲自前往苗疆，并且找寻解毒之法。”

我蹙起眉头想起之前那些年里总是因为青丘九尾红狐何氏非得强行与各大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之事，实在让我和那些因为强行联姻这事儿而十分厌弃青丘九尾红狐何氏这种做事风格的世家大族而十分不爽快。但随即又想到了一直在担忧的有关于苗疆蛊毒以及噬心蛊的诸多事情，便趁此机会同珺瑶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想借此向她打听一下现在苗疆那边的情况是否是与几个月前的一致。

“这眼下，我倒是的确没法子给你个明确的答案。不过，你放心，明个儿一早我便派人回南荒去取士兵及士官们的兵籍名册，那上头记载了所有我镇南侯府所掌管的南荒所有从军之人的籍贯等信息，三天之内给你个明确的答案。至于我府上的人是否与苗疆那头有所来往，这些年来我倒是并未有所耳闻，既然你已经开口了，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你留心些的。你我虽为至交好友，有些事儿还是要仔细些才好。另外，我家昭君入宫后的居所，你这边可有定下？”

“已经定好了，这次可是本宫钦点的宫苑，而且为着你家昭君丫头那孤僻性子，本宫可是特意给了个你们家一个恩典，你家昭君丫头所住的宫苑是独居的。一共拟定了两个备选。这第一处便是在后山的长乐宫，那地方离着其他各宫苑的距离都不算太远，且地方稍显僻静，那附近除了方才咱们回来的时候所经过的专门用于举办重要典礼仪式的卿懿宫、建章宫、排云殿这三处宫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宫苑在那附近了。不过，离着那里不远就是内宫六局和掖庭、永巷！虽说常有宫人路过那里，但却绝不是个爱出‘意外’的地方。若是长乐宫中遇到何事的话，也不会没人救助一二！这第二处便是坐落在本宫的坤宁宫后侧的绛雪轩。绛雪轩那儿原本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是坤宁宫的附属宫苑，后来本宫登基之后，新入宫的人也多了起来，便将绛雪轩那儿从坤宁宫的地图上和从属权上都分了出去。但由于绛雪轩那儿离着其他宫苑的距离都算不上近，却离着我坤宁宫只有不足千步的距离。可能是因为本宫的脾气在她们看来都不是很好相处的缘故，导致阖宫上下都对本宫心生畏惧，所以绛雪轩那儿自从不再从属于坤宁宫之后，便一直空着，从未有人住过。”

“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代为转告昭君丫头，让她先选定下来她自己想要住的具体宫苑位置。不过有些事儿你也得多费些心才是。她的姻缘是如今叫我最为头大的事儿，因着她的婚事一直不顺，她兄长更是甚至曾经一度不想自己先于自己妹妹成婚。你是知道的，我与蒙凝算起来是姑表亲，因着当年之事，蒙凝她虽被青丘两位狐帝自行册封为怀亲王，但因为蒙氏祖宅早就已被充公，她实在没有能力独自一人撑起蒙氏一门。我念及亲属关系，在她被册封之后便将人顺利地接到了我镇南侯府居住。你也知道的，我生来便是龙凤人，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从来都不愿意轻易离开自己宅邸的一个重要原因。我不想让那些人带着有色的眼神来看待我这残缺的身子，可如今我却不得不为着自家养女亲自来玉山求助于你。我自然知道以我这副残缺、令人恶心作呕的身子，实在是没福气有资格迎娶蒙凝，但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她对我也一样。如今我只求你能够给我句承诺：只要你东皇伊玉还活着一天，青丘怀亲王蒙凝与我镇南侯珺瑶之间的‘恋人’关系，你便不许再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好！我答应你！其实你大可不必将本宫视作最为有可能破坏你二人之间关系的那个人，本宫之所以对肃亲王和循亲王之间事情插手干涉，一则是因为昭雪凝太公主与肃亲王的生母之间有杀子之仇；二则是因为当年西凉九尾白狐卫氏一族的那场冤案，致使如今青丘十尾白狐云氏一族与西凉九尾白狐卫氏一族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三则是因为循亲王之前有过几次流产都与肃亲王或多或少的有些关系；四则是因为本宫与昭雪凝太公主一样都自始至终希望循亲王能够与一位女子成婚，这样也算是能够对得起八叔在本宫年幼时多年来的教导之德以及在年幼时多次为本宫提供庇护之恩了。但如今本宫眼瞧着青丘内部政局不稳，本宫不也是允了肃亲王与循亲王的这桩婚事吗？！本宫还是知道涉及到前朝诸事中孰轻孰重的。今个儿你大可叫蒙凝过来陪着你，左右她与本宫算是旧相识，本宫自然是知道她的武艺放眼整个儿六界之内也仅仅只是稍逊于本宫一人而已，若是可以的话，本宫倒是更希望蒙凝能够暂留在坤宁宫，替本宫在今夜守好了这诺大的坤宁宫，今夜的坤宁宫未必会如你现在眼前所看到的这般宁静，暗潮汹涌才是我玉山日常生活的常态。你还真以为本宫这个玉山正宫是如在外表看一样的光鲜亮丽吗？”

作者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最近家里正在搬家，刚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好不容易有了少许的空闲时间能够写文，会尽快恢复周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