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凤帝秉政（十二）

此刻，眼看着他二人携手前来，我心中原本的那份不安也变得安稳了许多。当我再次收拾好心绪打算重新面对着眼前这些颇为难缠的大臣们时，已然换了另一副面孔，我早在先帝驾崩之后就硬生生地逼着自己毅然褪去青葱年少时残存的那些幼稚、易怒、暴虐、轻敌等这些不该存在于帝王身上的一切特质，转而成为了一个心机深沉、为了某些事情可以不择手段、心存猜忌、善于隐忍的一代帝王。可我终究只是个生性喜好温柔浪漫、生性喜好简单朴素、生性喜好一切美好事物、生性喜好自由洒脱的女子。

我敢说我自己这一辈子从来都不是个一心只想往天帝之位上爬的人，只是当年义和为了窃取天帝职权所办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那些先帝与义和之间不能明说的各种争斗。先帝为了保住他的帝位、手中的权势，不惜拿我们姐弟十人中的每一个人都当作棋子。这些年来我不得不违逆本心的活在这权力的鬼蜮之中，他们人人都想要的天帝之位天帝手中的这无限大的权力，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生的束缚，不过是一生中最迫不得已的屈从而已。

我早已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可我如今又能如何？终我一生都没有办法和自己心爱之人光明正大的携手共度，终我一生都没办法生养下我自己的儿女，终我一生不得离开这困着我的‘牢笼’！

我当年若不默许义和将先帝以噬心蛊毒害，我根本没法子带着自己的妹妹们继续在已经被义和逼得杀红了眼的先帝手里顽强的存活下来。先帝在临终前的一万年就早已被噬心蛊控制了心智，一副人不人鬼鬼的样子，他早已被噬心蛊折磨得失了本心。直到他最后的弥留之际时，仍心心念念的想要叫人杀了我这个自幼便早早放弃了的、后来又是为了抑制义和的势力才不得不违心立下的当朝太女，好日后传位给那个自幼便长在他身边、他最为疼爱的、最为珍视的嫡长子——夜潇圣尊皇子东皇伊墨。

人人都说天家无父子，可再怎样我与伊墨同为嫡长，只不过是一女一子性别上的差别，怎么就非得是我这个无论是处理除了处理内廷事务之外的各项事务的本事还是办事能力都要强过同龄人的嫡长女给他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毛孩子让路！凭什么，我出生的地方是战火纷飞的仙、妖、魔三界混战的战场，而他出生的时候却是河清海晏、六界俯首叩拜的时候！凭什么，我一出生就要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寄养在一个八竿子都快打不着的亲戚的家里，而他一出生就可以得到我一直做梦都想得到的能承欢于自己亲生父母膝下的机会！凭什么，我刚费尽周折好几次从那些逆贼手里死里逃生的爬出来，才刚刚当上天帝不到三百年就被人栽赃成为谋害先帝、窃取政权的乱臣贼子，而他一旦当上天帝就是众望所归，人人都欢欣鼓舞的事儿。

“臣，澈国公（豫章伯）温信瀚（周俊舒）恭请圣安，凤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正要弯身跪下行礼，我赶忙出声阻止。

“豫章伯左膝有伤受不得久跪，再加上豫章伯、澈国公都与朕乃是自幼的交情，关系自是非比常人。朕当着诸位大臣及诸位王爷的面，允了你二人今个儿乃至以后面圣时就都不必行跪拜之礼了！来人，去取胡床和两盏上好的牛乳茶，再去拿些多加蜂蜜的糕点、糖水儿来，另外再去拿些朕之前吩咐御膳房做的烤馕、炙牛肉、清炒虾仁、生鱼脍、软炸里脊、毛血旺、鱼粉、江州炒米粉、牛肉包子、蜜炸藕夹、油焖竹笋、清蒸腊排骨和新腌渍的酱菜、一大锅新做得了的海鲜粥来，再去御果园采撷新鲜柑橘、蜜桔、雁来红（即冬枣）来。朕记着鹤轩哥哥和君絮哥哥与朕一样一直都对这河鲜、海鲜之物还有新鲜的柑橘、蜜桔颇为喜欢。朕还记着鹤轩哥哥的厨艺极佳且口味十分清淡，而君絮哥哥则是口味十分嗜辣，便擅自做主提前叫人做了些菜肴，希望你们的口味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前些时候听诺澜妹妹说过鹤轩哥哥近些年来在蜀地任职期间一直都很喜欢当地的一道特色菜肴叫作酥肉，只可惜这宫里会做蜀地菜肴的厨子并非出自蜀地当地所以也不太会做这正宗的酥肉，朕便点了道与酥肉颇为类似的菜肴。还望鹤轩哥哥和君絮哥哥您二位能给朕个薄面，待会儿多吃些，也不辜负了这一桌庆贺咱们几个自幼长大的好友久别重逢所特意做的好菜才是。朕今个儿有的是时间陪着诸位大人，咱们就在这儿耗着。这些箱子里的奏折，诸位若是实在无聊的话尽可查看一番，诸位也都看看各位的同僚们在奏折中是如何评价诸位的。诸位也都看看你们身边的各位的同僚们又是如何为朝廷办事儿、为朕办事儿的、又是如何为陛下办事儿的？这两位是蜀州刺史温信瀚温大人和江州司马周俊舒周大人，可能在场的许多大人都认识他二人，朕看诸位大人大多都是年岁不大、近些年才入职天庭的新人。那么想必诸位应该还不是很了解咱们这二位蜀州刺史温信瀚温大人和江州司马周俊舒周大人的真正身份吧！他二人分别是祈祐两万两千两百年正月十五由朕亲自册封的当朝正一品的国公和从二品的武伯——澈国公温信瀚、豫章伯周俊舒，十八万年前，在场的有些人精心设计了一桩目标直指当今江州司马周俊舒、蜀州刺史温信瀚二人的阴谋，以通敌叛国之罪栽赃诬陷于他二人，致使朕不得不撤了他二人的所有爵位并贬二人为边远地区的四品官，并一直也未曾找到证据能给二人平反，而且此案还事涉我玉山的一众忠公主、忠郡主，更是事涉我玉山首位忠公主——璇月忠公主苏氏颂芝以及我玉山梦樱忠公主墨氏华依，这二位忠公主殿下不用朕多说想必诸位也都应该知道她二人在玉山、在朕心里的地位吧！有人敢打起朕这一生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的主意来，朕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没什么表示的话，怕是诸位都该以为朕已经是死了的吧！就在前些日子朕又派了专人彻查当年之事，现已证实，他二人乃莫名含冤受罚，实属无辜之人，朕已于五日前以当今太上皇、当今凤帝的名义下了亲笔所写的圣旨复了二人的爵位，诸位待会儿下了朝也不必急于一时，匆匆忙忙前往玉山澈国公府拜会，毕竟以后会常见到他二人的。”原本我还打算同他们好说好商量来着，只是一提起十八万年前的那桩陈年旧事我仍不由得心头火起，不由得再次大声怒斥这些人的险恶用心。

“臣，谢风帝陛下恩赏！谢风帝陛下天恩！”二人原本因着当年那桩案子一直对朝廷心存怨恨，于是还想着推辞一番，但听到我唤了儿时对他们的称呼。这一声鹤轩哥哥，一声君絮哥哥，唤起了他二人和我早已尘封了多年的幼年记忆。当即也不再推辞拱手行了一礼，谢了恩赏。

“诺！奴才这就去办”小允子当即领了旨意。

常保赶紧带着人拿了两把胡床和两杯牛乳茶、两三盘特意加了蜜的糕点、一大盘柑橘和蜜桔、一张黄杨木的几案，并且极其贴心的将胡床等东西放在了之前八王爷他们坐过的第二层丹陛上，使得他二人离我的距离还不算太远。

“你这只花孔雀今个儿身上穿的这身衣服的颜色也未免太过显眼了吧！这我们这些知道的都还以为你和你家这位有着‘六界男仙中的第二绝色’之称的豫章伯要二度成婚呢！那那些不知道的岂不是得（děi）觉得（de）你是要红杏出墙再找第二春哪！今个儿豫章伯倒也难得穿的色泽如此鲜亮，这当今六界里，除了你们夫夫二人就只有宸国公明德胆敢不依着朝廷礼仪规矩穿符合自己身份的礼服、朝服了吧！这些年，你二人也就仗着朕与你们之间多年的情分才敢这么干的吧！这种事儿连朕这么多年来一直最为信任的八王爷都不敢这么做。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夫夫二人外放任官也有些年头了吧！除了朕以外，璇月忠公主、月霞忠公主、柔珊忠公主、梦熙忠公主和若熹忠公主、静婉忠郡主、露月大长公主她们姐妹几人这些年可都挺想你们二人的，还有昭雪太公主和循亲王母子二人都挺思念你们的。不考虑着过些日子趁着此次外地官员集体回玉山述职的时候去吏部找吏部尚书、鹤庆伯齐望达齐叔叔活动活动关系，好调回玉山任职吗？左右你二人也已都恢复了爵位，这次你二人回了玉山，朕定不会亏待了二位。过些日子，朕打算叫鹤轩哥哥入玉山文渊阁任文渊阁大学士（即内阁大学士，正一品），而又同时兼任玉山国子监祭酒（文官，正四品）。君絮哥哥到时候可以任玉山辅国大将军（武官，正二品），届时，你二人同在玉山也好一起帮朕分担些许朝中的重担。昔年，你二人还在玉山的时候，可都是在刑部帮当时还是天庭刑部尚书的狄渊（字怀民）狄老公爷忙的，狄老公爷这些年里也一直说你二人在刑讯上颇有手腕，听说鹤轩哥哥曾经在刑部大牢里对一个已经熬刑有些时候了的、死活不肯认罪的犯人说，人身上一共有两百零六块骨头，你当时就亲手一寸一寸的捏断了他身上的骨头，一直捏到第八十块骨头。再然后那犯人就险些被活活疼死，当天晚上就全招供了。由此可见，鹤轩哥哥在这些事儿上的本事比那些刑部的专司审讯的官员、小吏都要出色得多呢！今个儿有这么多的待审之人，朕与诸位王爷、各宫主位们可都等着看鹤轩哥哥到底能有什么法子审出朕想要的答案来呢！君絮哥哥，当年的手段虽不是这般血腥残暴，但那一招贴加官朕与诸位王爷们还有玉山各宫主位们、内阁的诸位大人们乃是亲眼所见。那个画面着实是叫素来见惯了旁人生死的朕与诸位王爷们尤其是八王爷以及玉山各宫主位们、玉山内阁的诸位大人们都大开眼界啊。”我继续不动声色的眼中含笑地同他二人旁若无人地打趣道。

“阿舒，你快听听清瑜妹妹这话说的啊！什么叫做璇月妹妹、月霞妹妹、柔珊妹妹、静婉妹子、露月妹妹、昭雪姑姑也都挺想念我们的啊！你可别当着我家阿舒的面乱说啊！我可是有家室的好男人，可不想平白被自家阿舒误会啊！清瑜妹妹，你这张嘴惯是能把死人说活了的，不过妹妹自幼便是以博闻强记闻达于六界。想必妹妹必定是听过这样的两句话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年那桩事便是有多少人都盯着当时颇得陛下您信任的臣与豫章伯二人，更有甚者竟然已经盯上了颂芝与华依两位妹妹，若不是八王爷行事素来谨慎，只怕当年那桩事也会牵涉其中啊！若真如此，当年那个设局陷害我二人的人用心可谓险毒至极啊。只是臣不知臣夫夫二人究竟何时得罪过此人，又是为了何事叫此人如此费尽周折要陷害于我夫夫二人，若是陛下得知此人究竟是谁的话，可万勿与臣夫夫二人藏着掖着才是啊。”素来以油嘴滑舌著称却又大智近妖、极其擅长察言观色著称的澈国公听了我方才的话，从中自然也听出了我的未尽之意。这会儿回答出来的话，自然是有着其他深意在里面的。

贴加官的行刑方式较为简单，第一步先将犯人的四肢与头部固定，以防止受罚人在受刑时挣扎，随后将准备好的桑皮纸盖在犯人脸上，再向桑皮纸喷水使其受潮，以达到隔绝空气、使犯人呼吸困难的目的。

当犯人不招供时，行刑人便会依样画葫芦，继续往脸上贴纸然后喷水，使犯人难以呼吸甚至窒息，而且每贴一层便会用阴森的声音说一句“一贴加你九品官，升官又发财”。一般来说当桑皮纸盖到五到八层时，犯人往往就会窒息死亡。

值得一说的是，在审讯过程中，若不用置犯人于死地，则这一过程较为缓慢，每贴一层进行审问，用这种限制呼吸的方式极其折磨人，其残忍程度不亚于凌迟。当犯人招供或死亡后，行刑人会将贴在犯人脸上的桑皮纸揭起，一张张凹凸分明犹如面具，因其形似戏剧中扮演“加官进爵”的“天官”的面具，故被称为“贴加官”。

由于这种刑罚杀人于无形，行刑后看不出明显的痕迹，适合维护皇家脸面与士大夫形象，因此贴加官主要用于惩治皇族近侍与官员犯罪。

“主儿，御膳房那边说是您点的那些吃食都已经备好了，您看这菜肴是摆在哪里合适？”出去置办事情的小允子就在这时进来回话。

“也不必摆在别处了，朕看着方才各宫主位们坐的地方就与诸位大人隔了一道屏风，如今倒也正合朕的心意，叫人稍微收拾一下，朕便与澈国公、豫章伯、循亲王、璇月忠公主、月霞忠公主、柔珊忠公主、梦熙忠公主、若熹忠公主、静婉忠郡主、露月大长公主、樱华忠郡主（即墨氏菊清）一同用这顿不算午膳的午膳。诸位王爷陪着朕也都呆了一上午了，常保，你先带着诸位王爷出去歇着吧！没必要非得陪着朕在这儿候着了。这些年来，朕修心养性惯了，诸位大人想必是忘了朕往日里的脾气秉性了吧！朕自幼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别把朕逼急了，不然诸位可都没好果子吃！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家族尽诛，这有些事儿有些话，还是得想清楚了再办、再说。你们最好这辈子都记着：玉山正宫还有玉山坤宁宫、雁荡山凤藻宫、天庭玉沁宫的主位是朕，擅闯玉山以及玉山坤宁宫、雁荡山凤藻宫、天庭玉沁宫的罪名，别说是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就是当今的天帝陛下未经许可擅闯的话，也只有与你们同样的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朕再说一遍，擅闯玉山、雁荡山、玉沁宫者，死！这是先帝在世时定下的铁律，直到如今都从未因任何人而改变过的铁律！诸位若是觉得朕过于嚣张跋扈的话，尽可挑战朕的权威，朕等着诸位！”

尊乾蓉摄政长公主叫你们俩回来不是叫你俩穿着情侣装来对我炫耀的！知道你俩感情好，但也没必要这么欺负我这样一个夫君不在身边的吧！（苦笑）😓

澈国公温信瀚阿舒，我们好容易回来天庭一趟，却不曾想竟然看到了、听到了这么大的一出好戏，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当我不存在的，一直在与身边的豫章伯说悄悄话，并贴贴）

豫章侯周俊舒阿轩，你又何必这么淘气，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呢！这下子，倒是不好再叫人家清瑜妹子再出面处置这些人、这些事儿了呢！（同样当我不存在的，一直在与身边的澈国公说悄悄话，并贴贴）

尊乾蓉摄政长公主你们俩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想秀恩爱的可以换个时间！（被无视中）

澈国公温信瀚清瑜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儿？还想在这儿当电灯泡吗？！

尊乾蓉摄政长公主 ……（无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