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凤帝秉政（三）

“臣（儿臣/臣妾/奴才/奴婢）等谨遵圣喻！”众人包括原本坐在龙椅上的胤萨也都纷纷面朝我的方向双膝跪下齐声应道。

“太上皇容禀，臣妾以为肃郡王晋封之事恐不合规矩，肃郡王德行有愧不配晋封亲王！肃郡王曾多次私下豢养男宠、不敬尊长、目无先帝、藐视朝廷、谋害亲子。故而臣妾私以为此人不配晋封亲王，臣妾肯请太上皇能另选其他郡王晋封亲王。”昭雪太公主见我执意要晋封肃郡王为亲王，还没等其他人上奏反对呢，她倒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了。

对于她一直看不上肃郡王这事儿我也是颇为头痛，毕竟这属于是‘婆婆’看不上‘儿媳’的亘古难题，我也是真没啥好法子能解决的。不过昭雪太公主说肃郡王不敬尊长这事儿，倒也不太难办。

左不过就是当年肃郡王在康亲王府时，二人走在路上遇见时，肃郡王倨傲的没给当时作为肃郡王庶母的昭雪太公主行礼问安。昭雪太公主不过说了他几句，结果这事儿被肃郡王生母当时还是德修仪的吴氏得知，那吴氏径直在康亲王面前给昭雪太公主母子二人上了眼药，致使当日昭雪太公主母子一个被圈禁三万年，一个被杖责一百险些丢了性命。但自那以后，使得昭雪太公主原本对肃郡王就不是很好的印象更是跌至比谷底还低。

至于谋害亲子这事儿，我也只能说是康亲王和肃郡王父子二人一起造的孽啊！说实话，对于此事我只能说我真的挺无语的。肃郡王啊肃郡王，你说你没事儿瞎闹腾个什么劲儿哪！

这事儿还得从乾元四万年那一万年的康亲王府春节晚宴说起，彼时，我还住在青丘未曾回天庭居住，我虽是被交由当时还是康亲王低等侍妾卫姬的昭雪太公主教养，可终究我还是天帝嫡长女，自然是不太方便长期住在康亲王府内宅中的，所以先帝便将离康亲王府不太远的一处行宫指给我暂时居住，后来二妹雪儿、三妹颖儿、四妹婉儿、五妹娴儿也都先后到了行宫随我一同居住。

当时，康亲王说陛下既然将诸位公主交由他康亲王府照料，那自然这大过年的是不能留诸位公主单独在这行宫中过得。于是便将我们姐妹几人接到他府里过年。

然而当晚，八王爷和昭雪太公主均因自己身体不适未曾参加晚宴，而我见二人没来自是也没什么心情同他们说那些个虚情假意的场面话，只在席间和还算是比较熟悉些的九叔、十叔、惠昭容、懿昭媛、熹昭华几人说了会儿话，又随意吃了些，便想要退席回行宫早早歇息的。却不曾想当时年纪还不算大的肃郡王酒量差，才开席没多久便喝得酩酊大醉，若只是醉了倒也罢了，可偏偏肃郡王还声音不小地说起了醉话。原本我是不想管的，可是我仔细听着这肃郡王的话里话外怎么还带着辱骂八王爷和昭雪太公主的意思，康亲王更是在晚宴上大肆侮辱昭雪太公主的母家青丘九尾白狐卫氏一族。我心知这事儿不好闹大，可这话即便是我不主动告诉八王爷和昭雪太公主母子，素来与八王爷交好的九王爷、十王爷也必然把此事告知。想着当天是新年宴饮，不想平白触了康亲王与那素来与我不对付的的何氏二人的霉头，便只得暗自摇了摇头，装作不知，不再多言，早早的寻了个由头离了宴会。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八王爷府的管家匆匆忙忙地跑来行宫求见于我，说是他家本来已怀有四个月身孕的王爷，在半个时辰前见了何氏身边的管事嬷嬷，二人还没说几句话，便见二人似有争吵的架势。在那嬷嬷走后，王爷便发了好大的火，还火速打发了一个小厮去了自家府医那里配了一副堕胎药。再然后就是一刻钟前在书房一直服侍他家王爷的小高公公高明来告诉他说是已服下了堕胎药，下身流了好多血，人也已经昏了过去，眼下正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情况，目前是生死不知的境况。那管家也不敢随意进康亲王府去禀正在养病的王爷的生母昭雪太公主。

而至于那管家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去禀告康亲王和何氏一声儿，则是完全是因为康亲王一向不待见自家王爷，连前几万年自家王爷身患疥疮时，康亲王也只是丢了句勉力医治之语，便再也不曾过问过自家王爷的生死。而那位何氏则更是个面慈心狠的，表面上送来的都是些上好的补药，实则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更是几次三番想害死自家主子。

那管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素来同主子亲近、又同样不得康亲王宠、同样与自家主子一样寄人篱下的当今天帝嫡长女是此刻最佳的求助人选。这才找到我这儿来。

我见此忙去找了医术精湛的姚太医、蒋太医、程太医三人一同随管家前往循郡王府。却被底下人告知说是姚太医、蒋太医、程太医早都被荣郡王借走去了康亲王府，说是何氏病危需要三位太医一起医治。

我无奈只得先派了人先去成郡王府借他家的府医一用。又亲自坐车去了趟肃郡王府，结果我刚一到肃郡王府就被肃郡王府的管家告知说是他家王爷在晚宴上喝多了已然歇息，不管是有什么要紧事都得等王爷醒了他才能去通传。

我当即甩袖离去，临走前还特意说了句，他肃郡王如此不愿顾念自己的枕边人生死，那本宫也绝不会继续顾念着几万年来的叔侄情分，若是八王爷因此而薨逝，本宫定是要叫他肃郡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为八王爷殉葬的，就算此举会得罪康亲王与当今天帝陛下，本宫也绝不后悔！

而后我火速上马车去了康亲王府，马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外面寒风萧瑟，可再冷的风也抵不过人心的寒冷与冰凉。

我素来知道康亲王对八王爷的生死是冷漠的，毕竟是一个从出生起就要被当做祭品祭祀给自家祖先的，即便是后来没被祭祀成，那也不配得到他一丝丝的怜悯与疼爱。这些年来八王爷一直在夹缝中求生，本就活得艰难。却又遇上一个素来不曾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枕边人。如今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他心里记挂着自己的生母而已，仅此而已。

到了康亲王府，我直接带着人把康亲王从何氏的床上拽了起来。又派颂芝带着护卫去看顾好恬逸苑卫娘娘那边，不叫八王爷不大好的消息传到本就身子不好的卫娘娘耳朵里，还特意嘱咐了颂芝，若是卫娘娘问起只说是闹了贼寇，正整个儿青丘四处抓人呢！

“康亲王，本宫知道你素来瞧不上八叔这个儿子，但如今八叔生死一线，你是否愿意放了本宫府上的三位太医，好叫他们随本宫去救人啊？”我一进花厅便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面无表情的问道。

康亲王却是直接摇头道：“本王不知什么时候动用了你府上的太医，本王身子一向康健，用不着你的太医来为本王诊治。更何况，他的生死于本王而言毫无半点价值，若长公主想救那便救便好，无需来问过本王。”

说着竟想要转身离开，我当即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斥道：“何氏事先派人冒用荣郡王之名叫走了本宫府上的三名太医，而后你又纵容何氏派人去告诉八叔，肃郡王今个儿在晚宴上说了对他与卫娘娘母子二人的不敬之语，你与何氏到底安的是什么样的心思，想必不用本宫多说了吧！何氏当年因何没按照婚书上所写的身份入府，卫娘娘和本宫、当今天帝陛下、当今天后娘娘、福熙大长帝姬我们几个都是在清楚不过的。你又为何执意要杀卫娘娘全族人的命，卫娘娘和本宫、当今天帝陛下、当今天后娘娘、福熙大长帝姬我们几个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你当年愿意迎娶卫娘娘为嫡妻，恐怕并非因为卫娘娘的容貌、性情吧！你是为了卫氏一族手里的兵权才愿意的吧！你以为如今的卫娘娘还能像从前般真心实意地爱慕于你吗？你以为你在杀了她全族之后，她还会继续愿意苟且的活下去吗？如今她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她唯一的儿子而已，若是八叔也不在了，你觉得她会不会拉上你们整个儿十尾白狐云氏一族为她的母族陪葬呢！”

康亲王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震惊道：“这不可能！昨个儿晚宴前本王还亲眼瞧见他挺着个肚子去了恬逸苑陪他生母说话来着，怎么这才不过个把时辰怎的竟是如今这般情形了？孩子可有事儿？”

“本宫的意思是若是处置得当或许八叔和孩子都能活，若是处理不当便是一尸两命！康亲王怕是关注错了重点吧！难道这个时候不该关心八叔的生死吗？”

康亲王在听到我说八叔情况危急时仍毫无半点关心之意，满心满眼都只关注自己的孙子。虽说关注孩子的生死是没什么错，但总归是叫人感到寒心的。

“他一介罪臣贱妇所生之子，本王让他活到如今这个年岁便是他今个儿没能撑得住不幸死了，也是他活该，本王没什么可值得伤心的。本王就是伤心你四叔好不容易才得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倒是可惜了！果然，他这个带有青丘九尾白狐卫氏血脉的小畜生的命数就不是个好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克了自己的孩子的命数。”

我闻听此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也实在感到同这位脑子里有坑的亲王还能继续对话下去太伤自己的智力了，索性直接回怼道。

“王爷这话，合该叫人去传给卫娘娘听上一听的，你看看卫娘娘会还是不会一刀宰了你和何氏、肃郡王三个人！如今本宫叫不动肃郡王，但出了事总该有人出面拿事才是，待会儿本宫就去恬逸苑请卫娘娘出山主持大局，还望康亲王能多多配合才是。不然本宫就只好把昨个儿晚宴上听到的和今个儿在这儿听到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卫娘娘和八叔。本宫二月初一就要回天庭了，若是帝父、母后问起今年过年时的趣事，本宫定是要好好的说上一说的，想必到那个时候您这个亲王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就很难说了呢！希望到时候您可千万别哭着求本宫才好！这些年在这府里的那些好玩的趣事多着呢！一万年前，本宫的堂妹胡婉茵是如何伙同你的宝贝女儿凌心姑姑当着本宫的面活活打死了本宫的两位教养嬷嬷的。两万年前，何氏与本宫的堂妹是如何污蔑本宫与八叔偷盗何氏梳妆柜子里的钗环的，使得大冬天的本宫与八叔被下人在雪地里脱光了衣服足足冻了三个时辰的。三万年前，何氏又是如何污蔑本宫身边的总管嬷嬷行巫蛊之事的，叫人活活把本宫的总管嬷嬷凌虐致死的。四万年前，何氏又是如何费尽心力的用沾有痘疫的衣服，使得本宫险些染上痘疫的。这桩桩件件加起来只怕你这康亲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赔了性命也赎不了此等罪孽吧！”

我见康亲王无话可说了，也实在懒得同他继续费口舌，直接告诉他，若今个儿八王爷身死，本宫定要拿肃郡王、康亲王和何氏那个贱妇的三人的命来偿还。

“长公主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我即便再心急此刻也只能冷静而又克制地说道：“本宫自然不敢威胁王爷，但这事儿即便是闹到天帝陛下面前，本宫也定会为八叔挣得该有的东西与公平的待遇的。王爷莫要以为青丘九尾白狐卫氏一族如今落败了便再无人敢为卫娘娘母子出这个头了。不知王爷可曾想过原本卫娘娘患得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却为何卫娘娘已经缠绵病榻两万年了至今身子仍毫无起色！这种事儿本宫原本不愿多嘴，但如今看着康亲王您如此昏聩、色令智昏、只愿听从何氏之语，那本宫也只好多句嘴，您有这个盯着卫娘娘与八叔母子的闲功夫，倒不如尽早去查该查的人才是！这康亲王府内真正藏污纳垢的地方可不是卫娘娘的恬逸苑，而该是关雎苑和华音苑才对！时辰不早了，本宫还得去循郡王府坐镇，王爷若是还能睡得着的话就请早些安置吧！今个儿是大年初一，按照天庭以往的规矩，本宫该是去凌霄殿给帝父、母后请年节礼的安的，只是如今八叔这般境况，您身为他的亲生父亲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救他的性命。既然您不愿救他，您也知道本宫一直视八叔如父如兄，而今本宫要举整个儿青丘之力来救自己的父亲、兄长，想必即便是帝父、母后问起来，应该也会体谅本宫这片心意的吧！毕竟本宫左不过是个刚满一万岁时便被自己的生身父母所遗弃的贱种而已，哪里比得上金尊玉贵的康亲王‘嫡长子’——荣郡王身份尊贵呢！本宫已经在一刻钟前特意派了人回天庭将从昨个儿晚上到今时今刻在八王爷府所发生的一切事儿还有这些年来本宫在康亲王府所受到的诸般‘恩惠’都一一禀报给了帝父和母后。王爷若是没事情可做的话倒是不妨回关雎苑与何氏那个贱妇一起等着帝父、母后的旨意吧！王爷就不必送本宫出这王府的大门了！本宫认识路，也许这将会是本宫此生最后一次走进你的康亲王府！清瑜祝王爷能有个好运气让陛下恕您二位一死！”

我正要甩袖离开，何氏拉着衣衫不整的胡婉茵闯了进来。何氏见我正同康亲王大吵大闹的，便故作柔弱。

何氏上前扶着康亲王的手臂温柔得体地笑着道：“王爷莫气，想必清瑜也是担心自己的八叔受苦，才会如此莽撞的，清瑜年纪还小，您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清瑜，快给你叔爷爷赔礼道个歉。你这孩子，就算是担心你八叔也不该这么晚了闹得阖府不得安生啊！清瑜啊，本王妃是你的祖母辈上的人，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自幼秉性纯良，为何如今却如此戾气难消？！当初王爷就不该依着你的性子把你交给卫氏那个贱人教养，才使得你如此不辨是非、怙恶不悛！若是当初你能安安分分的在本王妃的关雎苑长大，现在应该会和婉茵一样长成个性子柔和、心性善良的女孩子了吧！”

我实在不喜何氏这种矫揉造作的样子，当即回怼道：“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同本宫在这里如此讲话？！你算什么本宫的长辈，本宫的长辈从来就没有过一个是未婚先孕之人，更没有一个是如此不知廉耻之人！本宫一直不明白胡婉茵到底是同谁学会的这些叫人看了恶了吧心的姿态的，如今总算是叫本宫大开眼界，你有这么好的演技怎么不去外面的南曲班子唱戏啊，嫁给康亲王还真是屈了您的大才了呢！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本宫可当真是学不会啊！”

“东皇伊玉！你！你这个小贱人！你和卫氏、云珅云子祀那对贱人母子都是一路货色。你如此不知顺逆，本王稍后就禀明陛下赐死你这个逆女！”

“住口！你给本宫住口！是你自己不配得到本宫的尊重，别什么事情都怪到卫娘娘身上！康亲王，你还有没有心！当初，卫娘娘大度，允了你未曾履行你在婚书上所写的给她嫡妻之尊甘愿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你府上。后来你为了一己私欲默许何氏那个夺了卫娘娘嫡妻身份的贱妇害死了卫娘娘与你的第一个孩子，事后你却说是卫娘娘自己看护不当才失了孩子。如今你又为了夺取青丘九尾白狐卫氏一族手中的兵权，而设计陷害卫家使得卫氏一族全族只剩下不过十人还活着。本宫想着卫娘娘即便是有再好的心性也断不会再退缩下去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龙有逆鳞，而本宫与卫娘娘的逆鳞都是自己所珍视的人，如今你的女人和儿子动了不该动的人、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杀了不该杀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拦了不该拦的人，就该受到惩处不是吗？如今这样的境况，你还要本宫怎样处置呢！想化解了本宫身上的戾气很简单，但只怕你康亲王府上上下下总计一千余人除了卫娘娘之外，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得到此事的吧！”

当日即便有我亲自带着护卫从康亲王府把三位太医强行抢了出来以及同时被救出来的身体虚弱的卫娘娘亲自坐镇，也只是保下了八王爷的性命，那孩子最终未能保全下来。

八叔的第二胎是折损于乾元九万年的那次肃郡王纳男宠事件中，被肃郡王自己设计，使得八王爷受杖责而流产了的。

八叔的第三胎是折损于乾元十万年春天，当时康亲王逼着肃郡王亲手把堕胎药喂给八叔。原因是他始终不愿给卫娘娘和八叔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八叔前半生有三胎皆亡于何氏、康亲王、肃郡王三人来回的算计之下，昭雪太公主也曾有一胎亡于何氏、康亲王二人的联手算计之下。

也正因如此，我才对此次昭雪太公主反对肃郡王晋封亲王的事儿没做什么过激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