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笃定

其实像这样的夜晚不是第一次了。

林荛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似乎不久，却又好像已经很多次了。

每次梦到点什么，总是记不起来半分，而这一次，她却独独记起了田柾国。

甚至她都不能确定那到底是自己的梦境，还是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幻想。

毕竟那些画面拼凑在一起，又属实不太像是田柾国了。

林荛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被这无孔不入的梦魇搅得心惊肉跳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撩开腮边的发，按了按太阳穴。

没有根据的东西，都是虚无的。

林荛叹了口气，将水杯冲洗一下放回原位，时钟走向四点，还很早，林荛却有些睡不着了。

早上要赶九点半，金硕珍的演唱会是从下午场开始的，早上去是为了再临场磨合确认一遍。

她突然又想到自己那一柜子的专辑周边，居然也会觉得这一切还蛮不真实的。

追星这个东西吧，倒真的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喜欢上一个人，崇拜一个人，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

大概是第一眼的时候，就被那些晃着明光的沙粒迷了眼吧。

这样说来，林荛回到房间，支起下巴盘腿坐到窗边，台灯有昏黄的光，她翻弄着她的那些宝贝传家宝，只因着眼缘这个东西，她又想到了才认识的朴智旻。

拥有那样强烈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林荛第一次对一个人有那样强烈的感觉，比在电视上看到金硕珍时还要更具有冲击性，熟悉感太强烈，以至于林荛在他面前很轻易地就会羞红了耳朵。

只是……

只是什么呢？

林荛望着眼前的这些写真愣了神，思绪一下子又飘到了她大一时选修历史课时那个严苛的教授的一节民国历史授课。

之所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只因那天她骑了好多年的自行车摔坏了，同学劝她反正迟到了就直接逃课好了，或许那个时候她也是脑子一根筋吧，不然也不会固执地去了。

果不其然被那个小老头给骂哭了，林荛一抽一抽地坐到了最后排，上课根本不敢分神。

民国13年战乱，上海当地几位富商在内战前夕捐款巨资，为**提供了大量的军火。

当时上海最为出名的是一个海归亚裔，有着出色的法语优势，兴办民企国企，称为当地的商业巨鳄也不为过。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让人眼前一亮的，也许是这会儿想起来了，林荛似乎又能忆起当时整间教室里女同学的吸气声。

那位商业巨鳄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唯一一张是当时战地记者抓拍的他上飞机去到苏联时影像。

周围环境很混乱，照片也很模糊了，但唯独能看到照片上人深邃的轮廓和一双勾人的眼眸，而那眼睛眯了一下，形状变得狭长，甚至有凛冽森寒的光透出来，遮蔽了仅存的一丁点虚幻的温度。

冷漠疏离，如同被人扼住脖子，身体悬在半空，心脏坠崖般飞速下落。

很美丽，很妖异。

而此时那位巨鳄的面容却与朴智旻的脸渐渐重叠，模糊的面容得到了具体化，林荛不禁失笑。

自己真的太过异想天开了。

一旦睡不着，就会四处乱想呢。

她笑自己胡思乱想，最终还是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可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真实呢。

///

翌日一早，田柾国一起来就没见着林荛的人影，仔细回忆下来才得出她已经上班去了。

起来就被一股熟悉的香味勾起了食欲，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他低下了头，细碎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双眼。

尚有余温的早餐还在桌上，她走得很早，最后半期的复习基本上都是在家里面了，田柾国申请了回家复习，半年的时间，其实比想象中要短。

嘴角边似乎还有他昨晚偷尝到的留香。

说起来会有些糟糕，这样其实很不对。

可是田柾国却开始善于更给自己找借口——比如，两个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

他对一切都抱有了莫须有的想法，他一边嘲弄自己的异想天开，一边挖苦自己的卑鄙无耻。

外头的雨在后半夜就停了，只是天气仍旧不好，地上残留着未干的水迹，空气又冷又潮。

晚秋的雨是冬来临的前兆，每降临一次，便预示着寒冬离此地更近了。

不被理解也没关系，一辈子偷偷摸摸也可以，生命是一丛瑰丽的红色火焰，那些难以消磨的感情如果无法泯灭就一直滋生也好，只要能永远在她身边。

况且，他也不是没机会。

他是这样笃定的。

///

金硕珍很早就起来走流程了，林荛到的时候刚好轮到钢琴部分，包包都还没来得及放好就被拉去换了裙子来。

早上的金硕珍穿的应该是私服，因为强光的原因，手里还拿着墨镜，公司有安排过来积累经验的新人，一看到金硕珍这个自带发光体，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林荛和那些小男生一起进来的，有些是刚出道，有些是练习生，大概有四五个的样子，进场的时候就很拘谨，直到金硕珍从后台出来，连呼吸都仿佛下意识屏住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带头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前辈，其他人也连忙叫到。

林荛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起头的男生，发现他眼底闪着熠熠生辉，林荛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因为这就是看到偶像时的目光。

很炙热，很浓烈。

再看向金硕珍，他一脸随和地笑着让他们不要太紧张，好好看看流程和舞台就好。

几个尚还稚嫩的小男生一见到巨星这么随和，都暗暗地激动到手抖，不过说起来也正常，新生代还有练习生们把金硕珍看做偶像的不在少数，算上林荛，金硕珍倒像是开了一场小型粉丝见面会。

这时候金硕珍似乎透过人群重重注意到她，不禁笑着走了过来，略带玩笑话似的说。

“来这么早？”

倒是林荛还记得他发烧的事情。

林荛怎么样，退烧了吗？

金硕珍冷一下，倒没想到她还念着这个，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

金硕珍没事了，倒是你，原来给你准备的是白色礼裙啊。

说到这个林荛就有些报郝。

其实裙子说不上暴露，只是后背是镂空的，林荛自己倒是对自己的身材没有什么不满，只是从小到大她还没穿过这么……那个的衣服，倒让她稍稍有些无措。

注意到她脸红，金硕珍也不刻意逗她了，倒是之前林荛注意到的那个男生突然说话了。

郑号锡玧其哥？

林荛的后背一凉。

一旁的金硕珍似乎认识来人，挑了挑眉朝着那个男生的方向支了支下巴。

金硕珍喏，好好的在这儿呢。

林荛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

——是和她所看到过的完全不一样的闵玧其。

她从来没见过闵玧其穿正装的样子，本就精致好看的五官在逆光的情况下被轻轻镀上了一层细腻的边廓，散发出直撩人心的冷清。

总是让人觉得生人勿近。

林荛长睫颤栗，某个瞬间，心如擂鼓。

思绪随光四散，碎了满地。

林荛喜欢过闵玧其。

迄今为止，大概，从未有人知道。

说起来其实不算是正经的喜欢，大概就是才看到闵玧其的那时候，她被这个弹钢琴的男人的气质所吸引了。

虽然心动过，甚至暗戳戳地动过一些小心思，不过在两周内就打消了念头。

因为闵玧其不禁刀枪不入，还古板无趣。

林荛甚至觉得自己当初是带了滤镜看人。

可是，这一刻，有风掀动她的裙摆，她的目光停滞在闵玧其沉静的脸庞上。

好几个月前那些无由的心动似乎又回来了。

光晕跳跃在他的眼里，点染出细碎斑驳的光。而那双乌黑瞳眸里，又似蕴着一种陷入沉思而特有的深邃，直戳人心。

闵玧其……林荛，你这样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

出口第一句果然又是在教育她，林荛回过神来，暗码自己没出息。

看两眼怎么了，讨厌死了。

本来都快要鼓起的粉红泡泡一下子破了，林荛顿时又嫌弃起来，故意偏要让他不顺快。

“你这么冷着脸有不礼貌呀，小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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