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羁绊，隔世成全】22

杀手散了之后，众人松了一口气，把死去士兵的尸体就地掩埋，实在是没办法带回去。

也有不少伤兵咬着牙处理包扎伤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是忍耐的坚毅刚强，鹿飞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无论是出于本性还是天职。

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他回头望去，那是一个伤兵，断了一只手臂，同伴想为他包扎，却无从下手，满脸同情无措。

鹿飞看着那个伤兵血流如注的创口，救死扶伤的本能让他无法再袖手旁观下去。他快步跑到那个伤兵身边，问道，“他的断臂还在吗？”

“还……还在……”旁边的一个士兵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鹿飞。

“王启年，快，把我的药箱拿来！”鹿飞厉声说道，跪坐在伤兵的身边，伸手按住他的大动脉。喷涌的血液很快把鹿飞洁白的衣袍染红，手上也是黏腻一片，但他毫不在乎。

上杉虎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曾立誓要杀死的男人。

王启年手脚麻利地把马车上的药箱拿给鹿飞，连轻功都用上了。

鹿飞把一块手帕折了几下让伤兵咬住，“咬住，等会儿很疼。”

伤兵看着鹿飞斯文俊秀的脸上透出的悲悯和善意，把手帕咬在了嘴里。

鹿飞打开箱子，无比感谢范闲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打造的一套现代手术器具。

他拿起手术刀，目光坚定，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试一试。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手术的时间很长，长到从日头高悬到日暮西山。

海棠朵朵一直在鹿飞身边，时不时用手帕替他擦一擦额头和鼻尖的汗珠。

上杉虎拄着长枪立在一旁，目光牢牢锁在鹿飞身上。

高达和王启年也是全程观察着鹿飞。

鹿飞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手术，条件太过简陋，他只能飞快地转动脑子想着下一步的替代方式，外界任何事都干扰不了他，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和伤兵两个人。

所有围观的北齐将士们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愤怒质疑转为不可置信，最后只剩下满心敬佩仰慕。

“呼——”鹿飞熟练地打好手术结，剪断线头，长出了一口气，“我尽力了，接下来就看天意了。”他的神情疲惫，声音微弱。

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鹿飞身上。

“多……谢……范……”断断续续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那个伤兵眼里闪着泪光，嘴唇翕动。

“别说话。你需要好好休息。”范闲握着伤兵颤抖的手，安抚道，“放心，你会好起来的。”

那个伤兵微微点头，随即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他是我北齐的士兵，你却这样不遗余力地救他。”上杉虎走到鹿飞身边，眼里有困惑。

“人该生来平等。每个人的生命都同样宝贵，不会因为身份，性别，年龄，国家，种族，而有所差别。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为能够挽救他人的生命而骄傲自豪。我救的是一个人的命，却也带给他的家人朋友希望。”鹿飞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凛然，“他日若是两国开战，兵戎相见，他杀了我，我也不后悔今日救他。”

沉默在暮色里蔓延，不少将士眼里含了泪。

上杉虎看着鹿飞白衣染血的落拓模样，觉得他从未真正了解这个人。

海棠朵朵望着鹿飞的眼里光芒更甚，心里莫名悸动，攥紧了手里几乎湿透的手帕。

王启年想起了那个在鉴察院内质问朱格的范闲，想起了那个当街斩杀程巨树的范闲，想起了那个说不要自己做梯子的范闲。

高达握紧了手里的长刀，热血澎湃，眼眶湿润。

“我说……”鹿飞在地上坐了许久，也不见周边的人有什么动作，只能仰起脸开口求助“劳驾哪位伸手扶我起来，我腿麻了。”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

离他最近的上杉虎大手一挥，直接把鹿飞从地上抱起来。

“有水吗，我想洗个手。”鹿飞伸着两只血淋淋的爪子，靠在上杉虎身上。

一呼百应，几十个水囊递了出来。

王启年从上杉虎手里接过鹿飞，扶着他走到马车车辕上坐下，拿水给他洗了手。

“大人不如进马车换件衣服吧。”王启年细心地看出鹿飞的不舒服。

“嗯。”鹿飞点点头，打了一个哈欠，他今天实在是累坏了。

“今晚就地驻扎休息，明日一早启程。”上杉虎把视线从鹿飞那里收回来，发出号令。

“是！”众将士齐齐回应。

扎帐篷，生火堆，将士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鹿飞在马车里磕磕绊绊换好衣服，跳下了车。他看着自己那套脏兮兮的白色衣袍，有些肉疼地问道，“还能洗吗？”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节俭啊？”海棠朵朵不知何时靠近车边，笑着调侃。

“这衣服我挺喜欢的。”鹿飞说的是实话，或许是穿惯了白大褂，他在庆国看见白色的衣袍也有一种天然的喜爱，况且这套衣服是丝绸的，穿起来贴身软和。

“到了北齐我派人给你做。”上杉虎浑厚的声音传来，“今日你救的是我的副将，这个人情我会记在心里。”

鹿飞洒脱一笑，浅浅的梨涡浮现在脸颊，“今天大将军也救了我，就相抵了吧。其实有时候，人情债不用算得那么清楚，行止由心，不好么？”

上杉虎听了微微一愣，黑亮的眼眸炯炯有神。

“你倒是真的把庄先生的话记在心上了。”海棠朵朵脸上的笑意愈浓。

鹿飞挺范闲提起过庄墨韩这位文坛大家，他很钦佩这位老人，或者说，他很钦佩这种人。

“不敢忘记庄先生的教诲。”鹿飞应道，他在范府看了不少庄墨韩赠予范闲的那一车书。

不做凡间的浊物，活得快快活活。范闲和鹿飞都想成为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