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羁绊，隔世成全】12

那日从二皇子府里回来之后，范闲就发起了低烧，不知是因为染了风寒还是撕裂了伤口，亦或者二者都有。

费介气得哆哆嗦嗦给范闲开药方，要不是范闲拦着，他估计要去二皇子府上撒一把毒。

夜里，范闲倚在床头，披散着发，显得格外慵懒。他想起那天自己和李承泽的对话。

“范闲，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或许你今日的倚仗明日便会成为一道催命符。”李承泽捞出一块烫熟的牛肉放进蘸料里，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你是在暗示我今日要杀我的人明日也可能会救我？”范闲停下筷子，心里不自觉嘲讽。

李承泽鼓着腮帮子咀嚼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没准儿还真是。”

“呵呵。”范闲笑了两声，微微挪动一下坐得有些发麻的身子，“但有些东西的确是不会改变的，就像鱼注定是游在水里，鸟儿从来飞翔于天际，而虫豸——一直爬在地上。”

李承泽眼中的冷芒一闪而过，他挑眉问道，“他有什么好？”

范闲搅着碗里的青菜，一副兴致缺缺得模样，“殿下不必这样极端。范闲从来都是自己的，不是其他人的范闲。而且，给殿下一个忠告，若是有人放弃你而去选择另一个人，殿下首先需要想的是自己有什么不好而不是另一个人有什么好。”

“哦？”李承泽细细品味着最后一句有些绕口的话，脸上的笑容有些邪魅。

范闲一口把快要冷掉的青菜吃进嘴里，点点头，“对，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这句话只适合中二病的少年，不适合你。”适合我，范闲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李承泽敛了笑容，抓错了重点，“中二病是什么意思？”

“大约就是年少轻狂的样子。”范闲瞎掰胡扯，低头吃菜。

李承泽觉得范闲真是像只狐狸，家养的那种，成日里喜欢撩拨别人，撩拨完了自己晃着蓬松的大尾巴带着狡黠的笑容溜走了，留着被撩拨的人在原地抓心挠肝。啧，真是坏透了。

吱呀一声门响打断了范闲的回想，他惊讶地盯着那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高挑身影，“你来干什么？”

“我不辞辛苦跋山涉水来看你，你就这态度？”海棠朵朵毫不见外地拿了一个凳子坐在范闲床前，架起了腿。

“承蒙北齐圣女厚爱，小生惶恐。”范闲装模作样拱拱手，觉得这要是庆帝知道了，自己全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听说你失了武功？”海棠朵朵饶有兴致地打量范闲，半晌点点头，“确实没了武功。”

范闲心里咯噔一下，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海棠朵朵摆摆手，“不光我知道，还有很多人知道，只是有些人装作不知道罢了。”言下之意，她是个实诚人。

“是啊，我现在没了武功，你一个指头都能碾死我了。”范闲自暴自弃瘫在床上，心里微微发寒，他不知道自己没了武功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究竟还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我给你带来了天一心法。”海棠朵朵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在手上晃了晃。

“你欺师灭祖了？”范闲一脸震惊地看着海棠朵朵，不明白这北齐圣女揣着内门心法窜到南庆来的操作。

海棠朵朵下意识想动手，猛地想起来范闲现在没了武功，别一不小心真的把人打死就不好了。“我师父让我带给你的。”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范闲的眼睛瞪得溜圆，心想着苦荷这光头年纪也不大，不至于得了老年痴呆吧。

海棠朵朵看着范闲满脸写着你师父脑子有问题的欠揍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范闲见好就收，觉得真的惹毛了这北齐村姑，就算是在南庆京都，自己也要脱层皮。

“师父说要你拜师。”海棠朵朵笑得有些促狭。

范闲一愣，“你不是他的关门弟子吗？”他不明白苦荷这个大宗师的脑回路，该不会五竹叔找他打架真的打坏了他的脑子吧？有了一个北齐圣女做徒弟还不够，还想收个南庆诗仙不成？有收集癖啊？

“为了你破例也是可以的。”海棠朵朵也不太明白自己师父的想法，但是范闲若真的能和她成为同门，那她会很欢喜。所以这一趟她跑得心甘情愿。

“哦，那要不我改个名号，南庆圣子，和你凑一对儿，听起来多威风。”范闲开着玩笑，心里却在飞快思考，苦荷是北齐的大宗师，他收自己为徒，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北齐皇室的意思？庆帝呢？他会答应吗？五竹叔也不知道在哪里？他说要给自己找新的功法，那这件事和他有关吗？

“范闲，我希望你考虑一下，这对你没有坏处。”海棠朵朵一本正经地建议道。她知道范闲身处漩涡中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什么样的决定都要谨慎小心，实在是活得辛苦。她想起范闲在自己院子里洗白做饭时的放松惬意，若是范闲能和她一起回北齐，他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轻松自在。

“我会好好考虑的。”范闲也正色回道，“只是有些决定轮不到我来做，因为后果我承担不起。”最起码，他不能连累范家，不能连累师父，不能连累林婉儿。

“我明白，你挺不容易的，真的。”海棠朵朵把心法收进怀里，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交给范闲，“五天之后夜里我会再来。如果我没来，你就把盒子里的冥音虫放出去。”

“好。”范闲收下盒子，抬头问海棠朵朵，“你呢？你希望我做什么决定？”

“我希望有个师弟。”海棠朵朵转了转眼珠子，笑意在寒夜里透出几分温暖。

“我要真成了你师弟，那肯定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范闲笑出一口白牙，梨涡浅浅。

海棠朵朵大约能猜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嘲讽道，“那我可等着，你现在一品都不是呢。她听见远处的脚步声，对范闲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这么晚了你……”范闲话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

果然，海棠朵朵睨他一眼，“怎么，你还要留我过夜啊？”

“哎，走吧走吧，赶紧的！”范闲摆摆手，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门吱呀一声轻响，房间里重回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