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十岁的信

一节课间快上课时，陈立农走上讲台，他稍用力拍了拍讲台，等教室稍稍安静下来，他温和道：

陈立农同学们，年级部准备做一个活动，要求全年级的学生参加给三十岁的自己写一封信，学校会保留所有人的信，在未来某一天大家三十岁了，欢迎回到母校，来看那个时候写给自己的信。因为是硬性要求，所以大家下周一之前要写完交到我这。

陈立农说完，没有在意同学的讨论直径走回自己的座位，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沈无恙。

沈无恙正抬头看着黑板左上角的题目“写给三十岁的自己”楞楞出神，她眼里不知在闪烁什么，许是迷茫，许是向往，许是遗憾，许是奢望。

陈立农静静地待着，突然想说些什么，但刚想开口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七岁之前，沈无恙觉得一切都是幸福的。那个时候她耿直到有点臭屁，看人看生活的目光却都是温柔向上的，会真正地高兴，每天不会担心有谁会突然离开自己，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如同自己一样。

可七岁那年，沈无恙的先天性心脏病被查出，不久后父亲车祸去世。后来十五岁的沈无恙突然理解了《夏天，烟火和我的尸体》里的那句“我曾看见我的尸体在漫山遍野地奔跑。”

心脏移植是唯一能让沈无恙活过二十岁的方法。从七岁起就被告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倒数，多活一天就离死亡多近一天。沈无恙一开始还不相信，她觉得这是妈妈为了让自己听话的一个方式，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

可她突然发现再也不能肆意奔跑，因为心脏会很疼很疼。她再也不能过于兴奋，难过或害怕，因为呼吸好像会突然被命运掠夺一样。

然后，她明白了什么叫“死亡”。死亡是父亲躺在病床上慢慢冰冷的尸体，是母亲流不完的眼泪，是一夜之间的改变便再也回不去了从前。

执迷过去，幻想奇迹，那是很久以前的沈无恙做的一场梦。可惜现实早就将她叫醒，她说黄明昊所处的现实是一片死水，其实他们是一样的，只不过黄明昊还没放下，不过沈无恙早就接受了命运。

那天中午陈立农午休时提前回到了教室，看见沈无恙的信被风在地上。他捡起时突然想到了沈无恙出神的脸，想到了她眼里的晦暗不明一瞬间握着信纸边角处的手指有些僵硬。

突然从窗外吹来一阵风，吹散了手中的信纸，陈立农回神看见末尾露出的最后一段文字。字迹不算多工整，更多给人的感觉是作者写的时候心痛又释然。

“如果你活到了三十岁，无论此时此刻你是平庸或者耀眼，都无碍。可若此刻的你变得很介意，那么请抬手轻抚左胸口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你应该就会想起，十六岁的你最想要的就是永远这样。生活多苦，命运多舛，但世界却很美，岁月却无情...”

看到这，陈立农突然想起初见沈无恙的那天。那天她颤抖着伸出双手，陈立农突然明白了她意识模糊前想要抓住什么了，可是内心深处泛起了一阵阵酸。

再然后呢，再然后是什么感觉，大概只有陈立农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