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鳞极滑，难以借力，换做他人定是束手无策，可吴邪却生生凭着一柄剑纵身而上，而后双手握剑从背脊直直刺下，左脚一踏，身体后压，带动着陷神在鱼背上狠狠划出一道巨大的血口！
“碰！”
“哗啦啦！——”
哲罗鲑痛苦地开始拍击水面，鱼身忽得一个下潜，连带着没来得急收剑的吴邪一起沉入水中。
“老吴？老吴？！”
一直不放心待在一旁看着的老痒人都傻了。
“老吴你你你你怎么样啊？”
慌乱地试图凑近，但又恐惧地选择远离。
“哗——！”
四处溅落的水花映衬着红光瞬间将整个石室照亮，黑发黑眸的少年眸光平静异常，足下是一只被白绫五花大绑的哲罗鲑。
“比预想中的时间实在是晚了太多......这个世界看来只能先放弃了。”
“若邪，绞杀。”
少年垂眸底声下达命令，脚一踏鱼身整个人借力后撤，也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哲罗鲑被白绫轻易绞杀沉落，只看到一大片鲜血快速以沉落点为中心扩散开来，顷刻便将整室积水染得暗红。
老痒在红光下什么都没看清，耳中除了那水花声什么也没听见，再看到这满目血色，只觉脑子嗡得一声，炸了。
“老、老吴？”
“老吴你你你你没事吧吧老吴？！”
“老吴你回话啊老吴！！！”
少年微不可查得皱了皱眉，闭了闭眸，思付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没事。”
少年声音不大，但现在四周已经安静了许多，老痒自然也听得到：“太好了！老吴你没没没事！”
老痒摸索着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而少年则是无视了完事归来的若邪亲昵的举动，让不染血色的若邪躲入袖口。
“虽然已经解决掉一只了，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什么东西，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没等老痒多问什么，少年就先说道，“接下来的路还能认得出来吗？”
“啊？”老痒被问得一愣，“认认认得出来。”
“那就带路吧。”
不知道为什么，老痒总觉得自己这兄弟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少年默不作声地跟着老痒继续行进，右手却有意无意地轻拂着左腕上的蝶铃。
虽然一直在这个人的身体中沉睡，但并不意味这他就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没有感知。
她来了，他知道。
她护着这个人，他知道。
她不希望这个人出事，他知道。
可他却没想到，为了能够让这个人活下去，她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右手愤恨地紧握，可只是一瞬就又松开了手，露出依旧完好无损的蝶铃。
与灵魂相连的死灵蝶，与躯体相融的陷神剑......
还有这剑上的那抹魂魄残片......
呵，他竟不知，这个人对她而言竟然如此重要，甚至重要到了能够让她不顾自身安危，将自己最重要的命门双手奉上只为了保这个人的平安。
少年的眸色渐渐加深几近纯粹，若邪也感知到了主人内心的怒火在袖中安抚性地小心轻蹭。
......如果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人对她而言就这么重要的话，那么他又算什么？
为她的消亡崩溃觉醒执念成魔不惜逆天而行的他到底又算什么！
还是说，对她而言那些生生死死都不过只是逢场作戏，而他却像是那蒙在鼓里的角色般愚蠢得将一切都当做了真心实意？！
哈，还真是好样的啊......
他“亲爱”的小、武、官。
老痒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错觉不是错觉。
如果不是从头到尾他都待在自家兄弟的身边，他真的会怀疑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吴邪。
“老老老吴，你你你之前来过？”
怎么这动作似乎比他还熟练？
少年闻言暗叹自己到底还是心急了，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回道：“也没有，就是多下几次墓你就知道了，更何况我们这行的业内消息也多，双身蛇这件事他们既然知道了并能告诉我，自然也就看在我三叔的面子上额外附赠了一些消息。”
反正这人也不能跑去求证什么，因此有些事能推自然就推了。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老痒知道一些吴邪的事，但终归两人三年没见，因此也半懵半想当然地信了。
只是，“这你打打算怎么过去？”
眼前的瀑布仿佛是那连通了阴阳两界的黄泉，水势极凶，然而那墓的入口却在瀑布之后。
“当然是游过去。”毕竟现在的他还是要好好尊重“吴邪”这个身份设定的。
“游游游游过去？！”
老痒看着少年一副不像是在说笑的模样，片刻后就一狠心：“行！我懂懂了！你先下水，我我我会跟好你你你的。”
少年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因此下水的动作也格外流利。而在潜水渡过先前热喷泉的时候若邪就已经受命悄然离开寻找着那条可以带着他们去到瀑布后那个溶洞口的锁链。
算了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老吴，你这这这运气可以啊！”
眼见少年一下水没多久就找到了锁链，老痒不由感叹。
少年不置可否，若不是因为有所顾及，其实他更想直接打道回府。
虽然知道落缘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但他更担心万一回去得晚了，落缘会死。
......他大抵是疯了吧。
少年自嘲一笑，动作却是又快了几分，等到老痒也来到了洞口这才又接着向目的地推进。
身为外来者的他知道的东西其实也不多，但该记得的路线图却是一个都没少。
“我我我的娘咧......”
老痒看着下面那地狱般的景象，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黄泉连通阴间的传言。
到处都是尸体。
残肢断臂的，只剩枯骨的，畸形扭曲的。
一具具一层层堆积成山，入目竟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尸骨嶙峋，惨白的灯光下仅仅只能照映出崖底那一片死寂，然后弥散至更远的黑暗深处，直至被黑暗吞噬。
那许是真正的一望无际，少年纵身下崖，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底划过几分复杂的神色。
“......这里是战场。”
“什什么？”老痒一愣。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睑下垂令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这些尸骨大部分都是被人从身前杀死，锁骨上的伤痕不是极狠是看不出这种样子的。”
“不不不不会吧？这这，这里只是个墓墓墓墓啊？”
少年声音平静，在空旷寂静的崖底透出几分不真实的空灵：“我不会认错的。”
他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当初......的时候，他看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尸体，手下诞生最多的也就是这样的尸体。
一直到后来，白衣祸世出现，人面疫肆虐，一切才渐渐变了。
手无寸铁的百姓一个个染病死去，而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走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手染鲜血的士兵得以苟活，但却在沙场上被士气大振的敌军杀得节节败退。
......而他呢？
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从战神变成了瘟神，万民唾骂，跌落尘埃，打入无间。
然后就再不得重回人间过。
他曾经以为她会是他的人间，但到头来发现这也不过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甚至等到离开之后，那些经历那些过往都不属于他，名字、出身、地位，皆不属于他，只是如今，除了“谢怜”，他竟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名字行走于此间，更何况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还有别的用处。
他知道，他不是“谢怜”，花城不属于他，那些同伴不属于他，只有那个叫做落缘的，被世界意识找来驱逐或是消灭他的少女，是他可以争取的。
世界意识在他离开之后才迫不及待地将花城送到“谢怜”身边，而落缘之所以会被堆砌成花城类似的模样，也不过就是为了迷惑他从而进行的伪装。
只不过，被蒙在鼓里的少女从头到尾都是一无所知，而他是明知不是，却也别无选择。
“槽！这这这，这里好像有什么东东东东西！”
少年有些无趣地收回思绪，右手无意识轻拂蝶铃，若邪随心而动顷刻就拖来了一个灰影。
是只巨大化的老鼠。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难道就没有别的花样了吗？来来去去不是巨大化就是搞群攻，还真是低智商手段啊。
老痒似乎在一旁骂着什么，少年则将目光放在了地面。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地面......
老痒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刚点的火把就被少年一把夺去，狠狠丢向了远处——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就从尸山中燃起，整个洞窋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气温随着火焰以五感可查的速度上升，少年在火光燃起的那一刻眸中映出四周的光景，然后转身就认准一个方向快速行进！
“如果不想死就跟上！”
老痒闻言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也就跟着跑了起来，没多久两人就到了一个坑里，而在坑的中央有个盗洞，不大，但是巨大化的老鼠肯定进不来，而他们又恰好进得去。
少年干脆利落地下了盗洞，老痒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没人知道这个盗洞通往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少年轻易看出了他的想法，也不多说，只是一句：“回头。”
老痒依言，只一眼魂就差点吓飞了出来，登时也顾不上什么了，直直就往盗洞里钻。
——在他身后，亮起了无数双红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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