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在中

不曾想，穿过那一大片竹林，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殿。

也许说塔更为合适，数来共有七层，一层层叠加上去。每一层殿沿泛着金光，所见之人只道一句定是不凡。

“此殿名唤玄鸢。”君卷如此说道。

贺揽烛微微颔首，示意明白。

入殿后却只见一条长廊，光线昏暗不明，壁上挂着几盏造型精致的长明灯。

“这？”

君卷了然，道：

“每一层内部尽是这般，当命定之人走到走廊尽头之时便会出现扇门，门后方是每层殿的真正模样。”

他们一齐向里面走去。约莫着几百步便没了路，墙上隐隐出现一扇门的轮廓。

君卷并未在意那扇门，在左侧墙上按了两下。墙面缓缓凹下大块，显出台阶的模样。

他们一前一后踏上台阶，君卷解释道：

“玄鸢一层是一样宝物。一层武器居多，刀、枪、剑、戟类。二层置放法杖。三层为各类锁魂、引魂的法宝。四层是我以往闲来无事炼的丹药。五层放有药炉、药草。娘亲见过了罢？落棠红岸边是大片药田。君魇铃内土质并非外界可比，养分丰富，多数药材在这里都能够存活。六层则是测试天赋的天赋石。原本七层只是闲置，后来放置了些名贵布料、价值连城的宝物之类。”

说话间两人已到六层，下了台阶便是四面八方的墙壁。贺揽烛心道这玄鸢约莫是中空的，台阶搭在殿中央，真是稀奇。

墙面很快显出一扇门，君卷推门而入。

入殿便亮堂不少，顶上嵌了不少夜明珠，照得整层明晃晃。

拐弯便是天赋石。瞧着像块漂亮的水晶，浮着一层灵动的灵光。

“娘亲，请将手放在天赋石上，集中注意力。”

贺揽烛抬手覆在天赋石上方，阖上眼。

登时，天赋石附着的灵光暴涨百倍，亮得灼人眼。

君卷将小手覆在天赋石另一边，查看一番，心下一惊。

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赋！

他这位娘亲居然是全修！灵力魂力魔法全都拥有，并且体质特殊，体内有整整二十四条灵脉。换句话说，贺揽烛的修炼速度会是常人的二十四倍。灵法双修并非无稽之谈。

且资质尚佳，炼丹、驭兽简直手到擒来。

如此修炼下去，放眼整个大陆，定没有谁能够与她一战。

试想一人既能以灵力攻击，还有魔法辅助，随手便能唤来几只厉鬼。攻击防守兼备，哪怕万不得已，逃都能逃得对方追不上，能称得上无敌了。

“君卷？”贺揽烛见君卷紧蹙着眉，唤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君卷这才反应过来，睁眼欣喜道：“娘亲的天赋实在是惊为天人！”

“哦？何出此言？”贺揽烛一挑眉峰，对君卷以不似最初的那样警惕，她想这个空间约莫还有让人放松身心的药剂成分混杂在空气内。

“娘亲同时拥有三套能量体系，整整三八二十四条灵脉。类似驭兽、炼丹也是颇有天赋，不假时日，定会成为整个大陆不敢招惹的存在！”

贺揽烛大抵听懂了些，只觉未免太过中二，君卷这张不过五六岁孩童的脸配上如此豪言壮举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倏地想到什么，忙问，“如何回去？”

想来在这空间内待了也有好些时辰，外面天该是亮了，若是小芍进屋子没看见她定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了。

“娘亲不必担心，君魇铃的空间有延缓时间的能力，空间内二十四日外界不过才过去区区一日而已。且空间内灵力充足，娘亲若是不急，方可再待上数日，修炼或休息娘亲可随意。”

贺揽烛扫了君卷一眼，压下心底微微震惊，开口道：“你方才不是说我炼丹天赋异禀？便教我炼丹罢。”

君卷睁大了眼睛，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有些惊讶，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两人并未多言，双双下了台阶。出了玄鸢，贺揽烛又问起：“炼丹可否有需要物什？”

君卷扬起一张小脸，“自是无需娘亲操心的。”语罢便一翻衣袖，掏出一张绘卷。绘卷的纸质很特殊，似乎并非寻常落墨的宣纸，只见君卷抚过绘卷，一鼎半人高的紫青色药炉便倏地出现。药炉的材质似乎极为珍贵，肉眼可见丝丝缕缕纯青色灵气萦绕在鼎周，只消看上一眼便可知此炉定是珍稀之物。

“此乃上古时期皇室召数万名铁匠、工匠造就的紫玉炉，失传多年，承受力强，由此药炉所出的丹药无一不是上上品。”

丹药从仙丹开始分阶，分为一至九品。品阶越高则丹药品质越高。为了简便，一至四品通常被称为下下品，五至七则为中上品，八九即是上上品。但极少有人会将仙丹摆出来售卖，能够炼出仙丹的大有人在，药材却是极为稀缺，一次炼丹至少七七四十九日之久，到达仙丹这种品阶的丹药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贺揽烛一点头，“这药炉是从玄鸢取的罢？”

“是的，”君卷道，“玄鸢里的物什我都可化成绘卷取出。娘亲若是想要什么卷卷帮忙取了便是，玄鸢太大，进去反而不好找了。”

贺揽烛便不多言，只教君卷快些开始教授。

君卷便带她来到竹屋后。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土质松软铺了碧草，邻边也种了些许竹子，密密丛丛，飒飒轻响。空地上不规则地摆放了些石桌石凳，很是一派闲情雅致。

“外头那些人总喜欢搭建些劳什子的炼丹殿，哪能如此麻烦，寻个空地搭药炉起火便够了。”君卷如此解释道，挑了一小块干净空地便蹲了下来，宽大的袖口落在草上。

贺揽烛便跟着蹲下。“炼丹并无难处，时间长了自然是熟能生巧了。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够炼丹的，没有天赋的最多炼出灵丹来，再好的药材也无用，说是丹药挑人也无甚不可。初学者使普通火焰便可，掌控好火候，依次放入药材，鼎一盖便是结束了。后面的便是气运、灵力的用武之地，天赋高、气运好的自是不必担心丹药品阶，灵气越是纯厚、灵力越是磅礴的炼丹也是不费力的。药材的高低之分也甚为重要，若是在洞天福地生长出来的药材用来炼丹品阶也是不需担心的。”君卷继续解释。

“初学者使普通火焰？”贺揽烛抓住了几个奇怪的字眼，君卷甩了甩衣袖，答道，“炼丹到达一定境地后通常会拥有自己的丹火，在炼丹过程中若是能熟练运用丹火自是事半功倍，只是使用丹火太过费力，严重了甚至会危及生命，便极少有人会用丹火炼丹。炼丹过程中常有意外发生，失败是不可避免的，火候尤其要控制好，稍有不慎药炉可是会炸了的。”

语罢君卷又颇得意着，小脸扬得老高，“娘亲自是不必担心这个，紫玉炉出了名的抗压能力好，再怎么折腾也绝不会炸炉的。”

贺揽烛惯不喜笑，若是换个人在这儿，一准得被君卷逗得笑出声来。

“娘亲在此等着便好，卷卷去取药材。”君卷说着便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袖摆了摆，贺揽烛颔首。

贺揽烛双腿盘坐在地，兀自修炼起来。修炼多都是将空中蕴含的灵力吸收至体内，因空中灵力杂质太多，灵力汇聚丹田之前还需过滤、引流，实在麻烦。而这空间里灵力充沛，至纯至净，吸收入丹田便可直接化为己用，毫不费力，大大节省了修炼所需的时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贺揽烛便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睁了眼便见君卷捧了大把药材走过来。

“诶？娘亲方才可否在修炼？那便使个火诀儿罢，原本是打算用火折子的。”

贺揽烛不明所以，问道：

“该如何做？”

君卷便“哒哒哒”跑了几步，一下将药材扔在地，又“哒哒哒”靠近贺揽烛，答道：

“待我帮娘亲看下。”

于是便将小手覆在贺揽烛的额头，细细探查。君卷每每查看贺揽烛天赋时都不由得赞叹一番神仙赏脸，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贺揽烛已达灵师橙阶。虽说前期修炼的确很快，却也不是这么个快法儿，花一年甚至两年才堪堪修炼到灵师白阶的大有人在，及笄之年能够达到灵王绿阶的已经算是旷世奇才了。贺揽烛今年不过虚岁十二，若是她一直这么修炼下去，不多时日，灵皇甚至灵圣都不在话下。

再看魔法。魔法不同于灵力，阶级太少，修炼起来也是极慢的。贺揽烛已是魔法师中阶了。

贺揽烛并不知道该如何探查自己的修炼成果，只感到额头一股暖流顺着筋脉流向丹田，接着君卷便道，“娘亲好生厉害，果然不容小觑。”

贺揽烛并未应声，君卷便继续道，“娘亲该是能感受丹田之处的灵流罢？橙、绿、蓝、红、青、雷，便是这六种。”

贺揽烛细细感受一番，果然在丹田处探查到六种灵流，甚至六条主筋脉、十五条辅筋脉分别残留了些许灵力与魔法。

“娘亲将红色灵流顺着筋脉引向指尖便可。”君卷见她探查完毕，便接着描述道。

不多时，贺揽烛指尖便窜起一小团火焰，烧得极旺，又抖了三抖，可爱至极。

“使魔法炼丹比普通火焰效果会好些，不过自然比不上丹火。魔法也易用尽，但在境内，大可用多少补多少，自是无需担心。”

贺揽烛颔首，轻抬手指，指上火焰便如有灵识般落在地上，“哗啦啦”一下便蹿得老高。

紫玉炉浮在半空烧了半晌，贺揽烛按照指示加了第一味草药。

练的是常见的清风丹，活血化瘀、有助治疗内伤以及修炼瓶颈。仙丹品阶以下的清风丹大都效果甚微，普通清风丹也甚为好炼，大把廉价药材往药炉一扔，没有天赋的人用灵力加持也可炼出。

不多时，贺揽烛便依次加入第二、三味药材，鼎一落，君卷便道，“接下来无需娘亲操心，一旁静等一个时辰便可。”

贺揽烛本打算再修炼一个时辰，倏地想起君卷之前的话语，问道：

“如何唤出丹火？”

君卷似是早知道她会这么问，笑盈盈看向她，答，“将灵力——也就是娘亲体内的橙色灵流同方才般引向指尖便是了。但娘亲只是初学者，尚无法唤出丹火。”

能唤出丹火的人无一不是灵力境界上乘的高人，炼丹次数越多，精神力便越强大，境界便越高。即使天赋也尤为重要，但初学者的精神天地不是还没有开辟就是非常薄弱，尚没有刚开始学就能唤出丹火的可能。至于使用丹火次数过多会有生命危险，则是因为每个人的精神天地都非常有限，而丹火消耗的便是精神力，次数多了，精神力填充不及时，此人便极有可能陷入梦魇再也醒不过来，或是失去意志患上失心疯。但若想练出高阶丹药，自是非丹火不可的。

且通常精神力非常难以恢复，严重的甚至需要休息好几年，颇为吃力不讨好。

君卷虽是这么说了，贺揽烛仍是尝试起来。不过几瞬，只见贺揽烛指尖又幽幽窜出一小团混着冰蓝色的火焰。高兴似的摆了摆，像是在同人显示自己的神威。

贺揽烛抬眸，满脸疑惑地看着君卷。

君卷摸了摸鼻子，一双黑眸大似铜铃，好半晌才道，“……娘亲真是天赋异禀，叫卷卷好生讶异。”

贺揽烛仍是不解，但并未开口追问，却是问了别的事：“丹火皆是这般？”

君卷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忙看向贺揽烛指尖，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几千年没有再问世的神级丹火残镜竟是出现在了贺揽烛身上！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虽然丹火并没有板上钉钉的好坏、高低之分，但在几千年前，一丹火的名字可谓是叫人闻风丧胆，驱使此丹火的人提起也是一阵恶寒。这丹火便是残镜。寻常丹火最多不过是用来炼丹，甚至因对身体伤害过大而极少动用，残镜不一样，残镜是可以作为法宝、兵器杀人的。残镜在炼丹之处也是优势巨大，但使它出名却是它恐怖如斯的力量。凡是被残镜所接触之人，肌肤先是生出一层薄冰，不多时便会融化。乍看并无异样，但是只要持有残镜的人想，那人便会如同一块寒冰被一把巨锤哐当敲下，哗啦啦碎成数万片。碎冰散在地上放出亮晶晶的灵光，那便是此人体内蕴含的灵力。因碎冰光净亮滑，有人说见那冰曾映出过人的模样，如破碎的镜子般，便是残镜一名的由来。

持有残镜之人却是个登徒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乃是当年人们的一大噩梦。那些年那人本是所向披靡不曾有败绩，却不料百年后突生一位白衣男子扬言要将那人斩杀，据说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生生持续了七七四十九天，战火漫延得遍地都是。残镜从来都是无视境界差别，无论对方有多强，遇到残镜皆只有一个下场。那人全身上下都是偷杀掠夺来的惊世法宝，白衣男子仅携一把玉扇，那人却仍被那白衣男子打得节节败退，不得已祭出残镜，却不想，白衣男子竟是躲过了残镜刁钻的攻势，玉扇一扫，夺下那人项上人头，这一战才终于告捷。

后来几百年凡是提起这一战便胆寒不已，只道那些日子日月无光、腥风血雨，无数人的梦魇。丹火惯没有代代相传之说，众人便觉残镜已逝，再翻不起风浪。再过几千年，便无人还记得那一战了，残镜一名也从人们记忆中抹去。但是，君卷记得。

君魇铃在世时间超过七千年，而当年那一战对君卷造成的伤害巨大，一沉寂便是好几千年。就算不能说是噩梦，也能算得上是难以磨灭的记忆了。

君卷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贺揽烛正低头观察残镜并未注意到，但仍敏锐地察觉到君卷的情绪有一瞬变化，虽不知为什么，还是抬头看向君卷。

君卷见她看了过来，忙解释道，“此丹火名唤残镜，炼丹优势比起寻常丹火又要翻了好几番。还……还可以用作法宝。”

贺揽烛察觉君卷语气中的不对劲，蹙了蹙眉，出于礼貌，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君卷不由得看了贺揽烛好几眼。初学炼丹便能召出丹火已让他非常惊讶，残镜的出现则让他生出几分敬畏。

几千年来他见过的天才数不胜数，像贺揽烛天赋这般惊人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却仍是被贺揽烛一个接一个的惊喜震撼到了。

他这个娘亲，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