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雅室。

观音庙之后，蓝忘机登临仙督之位，其兄蓝曦臣又是结拜的三尊中唯一留下性命的，声望极高的泽芜君，蓝氏有双璧在，那些个仙门世家自然十分识时务地唯蓝氏马首是瞻。

叶霁文随着兄长前来面见蓝启仁，按规矩，他们是小辈儿，来见过尊长是礼数周全。按情分，启程时族中长老曾经私下告诉叶青宇一些旧事，也算是与姑苏素有些渊源，于是现下第一日清谈会刚结束就赶来见礼，着实有心。

蓝启仁自目睹了观音庙金光瑶一事，对当初一意孤行站在魏婴的对立面，不分黑白不明是非就鞭打亲侄子使其重伤错过心爱之人十三年一事始终心怀愧疚，蓝忘机坐稳仙督之位以后他就和蓝曦臣一样甚少插手宗族之间的琐事纠缠，只是给自家门生讲学。

“晚辈靺鞨叶氏宗主叶青宇携家妹，见过蓝老先生。”

“晚辈靺鞨叶氏宗主之妹叶霁文，见过蓝老先生。”

兄妹二人齐齐躬身向蓝启仁行礼，蓝启仁叫起了二人，目光却在叶霁文身上打量徘徊。“你们太客气了，纵是多年不出山见客，旧时与你们 父母曾有的交情约定，我们也都会记着的。”蓝启仁请两人坐下，吩咐弟子倒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看上去十分满意，又看不出对什么满意。

说起旧交，当年蓝启仁还是蓝二公子时候，青蘅君还没继任宗主，各家弟子一起在姑苏听学，其中便有叶氏的少宗主，也就是叶氏兄妹的父亲。外人多有不知，叶氏宗主夫人本是姑苏蓝氏的一名女弟子，女弟子到了年龄下山嫁人，许配的就是这位叶氏少宗主。

好巧不巧，这位女弟子就是青蘅君夫人在云深不知处为数不多的好友。青蘅君夫人常年闭关，还未生下蓝曦臣时候也只是家宴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位弟子跟随青蘅君夫人左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一来二去，便成了密友。

不知道母亲之间是不是都爱给没出生的孩子结亲，青蘅君夫人刚刚生下蓝曦臣的时候，这位女弟子曾经来云深探望，那时她已经嫁给了叶氏少宗主。两位年轻的宗主夫人希望延续两人的情谊，青蘅君夫人就把大儿子蓝涣许给了叶氏还未出生的孩子，若是女儿就娶她进门，若是儿子就相互扶持结拜兄弟，以一块卷云纹的玉佩和一个绣着竹叶的荷包相互交换为证。

当然，这件事情，当事人蓝曦臣并不知情。

叶氏兄妹坐了一会儿，叶青宇就让妹妹先回精舍休息，自己与蓝老先生讨教些问题。叶霁文不疑有他，依言告退。蓝启仁这才方便跟叶青宇提起当日的承诺一事，碰巧蓝曦臣也尚未娶亲。蓝忘机在子嗣上几乎已经是没了指望，蓝氏嫡系只剩下蓝曦臣一个，蓝启仁嘴上不说，心里面也是着急的。

叶霁文出了雅室，慢悠悠地往精舍走，女修和男修的住所相隔不近，离雅室还有好大一段路。经过藏书阁时候，她有些好奇几百年来以雅正重礼闻名的姑苏蓝氏，藏书阁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想着便迈开了步子，往藏书阁去了。

蓝曦臣久未出关，离开正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藏书阁阅书，他曾经与蓝忘机谈心时候提起过，如果耗尽毕生精力遍阅蓝氏藏书，也许就能通晓是非人心，也许藏书无法让他真正辨明是非真假，但阅书仍旧是明理的第一步。

叶霁文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正见着蓝曦臣起身寻书。蓝曦臣察觉到有人进门下意识回头，碰巧撞进叶霁文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蓝曦臣觉得等客人先开口多有不妥，于是先开口道，“姑娘是何人？”声音温润如玉，温和如暖阳，正如蓝曦臣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