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陆：祁烟墨旖

“这里好美啊。”

　　我坐在南海岩石上，海风轻呼，天边蔚蓝，缀着长云，薄裙被吹得鼓了些，脚下响沙滑过小鞋，被风吹着覆在另一边。

　　我坐在这里愣神，遥遥望着湛蓝的海水，白墨琴张臂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感叹这里的美景。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他站在海边问我。

　　我低了低头，拨了拨鬓间青丝：“不急。”

　　海水翻涌，一只白鸟飞过海面，引得海水汹涌，直朝岸边扑延。

　　白墨琴后退几步，料敢危矣，回头瞧了我一眼。

　　我也起身走了几步，以防妖魔，掌心悄然变出几枚凤尾。

　　海面汹涌澎湃，却是很快停歇，慢慢褪去，缓神间，只见一个人身鱼尾的姑娘自蓝海而来，趴在沙石上摆动着银色鱼尾。

　　“哇，鲛人啊！”白墨琴两眼放光，舔舔嘴唇。

　　我走了过去，她撑着胳膊仰头瞧我，蓝色的眸子眨了眨，古灵精怪。

　　“你…”她歪着头看着我：“你是…你是…这么熟悉…你…啊我想起来了，你来过我们族里，你叫羽婳对不对？！”

　　我目瞪口呆，下一瞬捧起了她稚嫩的脸庞：“祁姬！”

　　鲛人族的公主，我和凌烨来的时候就坐在她身旁。

　　她不停点头，鱼尾摆动，慢慢变成白白嫩嫩的双腿。

　　浅蓝薄裙加身，贝壳链挂在脖间，黑发束在肩后，清新脱俗。

　　“好香啊。”白墨琴凑了过来，像要吃了她似的，不停闻着她身上，祁姬被他吓着了，白墨琴愈发大胆，嗅着她身上的每一处，鼻子碰着了祁姬的脖子，祁姬抵不住，我赶忙把他拉开。

　　“你把她吓着了。”我一边埋冤一边将她扶了起来。

　　“这鲛人够我吃上三天了。”白墨琴邪笑。

　　“羽婳…”她软软的叫了我一声，躲在我身后。

　　我竟不知白墨琴喜欢吃鱼，还是人鱼，我瞪他，他撇撇嘴，环着胸向前走去。

　　“你怎么出来了？”我拉着祁姬。

　　“我偷跑出来的，我不想待在海里，我想踏上陆地，我想出去玩，正巧碰到你了，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她笑嘻嘻的。

　　“你哥哥他们不会担心吗？”

　　祁姬玩着贝壳链：“他们才不管我呢，等他们寻到我啊，我早玩够了！”

　　“跟着我们，早晚都要吃掉你。”白墨琴又唬住了祁姬，祁姬扁着嘴看我，我摸摸她：“他才不敢呢，吓唬吓唬你而已，再说了，我们还要去找朋友呢，你跟着我们也不方便啊。”我得去找梧岭了，刃风雪怕是早已和他们碰面了。

　　“没关系啊，我也想见见你的朋友，我们大家可以一起玩啊！”她笑眯眯的瞧我。

　　“你坚决要出来吗？”我问她，她肯定点点头，我无奈，这小家伙独自出去怕是要涉险，也罢，带着她走一圈就把她送回来。

　　她用贝壳链变出漩门，我们踏入被送来了凡界，她用白珠买了好多女儿家的玩意，我麻木的被她拉着，买了一包桂花糕，未等送到嘴里就被白墨琴抢了过去扔进嘴里。

　　祁姬气鼓鼓的像个包子，跑去跟他抢，白墨琴像一纨绔子弟转来转去躲过了她的小手。

　　看她是当真喜食桂花糕，竟不惧白墨琴对她的恐吓。

　　“啊…！”白墨琴猛地咬在了祁姬皓腕，疼的她使劲拍打他的头。

　　我急忙使小术分开了二人，白墨琴后退几步，祁姬赶忙跑了过来。

　　她的眼眶红红的，手下有深深的牙印，柔嫩的皮肤渗了些血。

　　我抬手就要教训他，他缩了缩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恶。

　　“你早些回去吧，我若不留神你就被他害了。”

　　祁姬委屈道：“痛并快乐着！我死也不要憋在水里了！”

　　我扶额。

　　傍晚我们住进了客栈，白墨琴特意要了一桌子菜鱼摆上，祁姬看着自己的同类，咬着嘴唇问店小二：“为什么要吃它们，你们人类这么残忍的吗？”

　　我捂住她的嘴，朝拧眉的店小二笑了笑，送她进了卧房。

　　“为什么要吃它们，我要去问清楚！”

　　我急忙拉住她，她要挣脱，怒气冲冲，我没办法，把她打晕放在了榻上。

　　我怕白墨琴对她不利，就一直守着她，捏了一只灵蝶去南海传信，想让他们把祁姬带回去。

　　想当初我也是一心要下凡界，不想被困在梨若畔，我可以理解她，带着她游历凡界，她的秉性，像极了当初的我。

　　可我真怕白墨琴会对她痛下杀手，他是我的灵宠，我不忍重伤他，可祁姬也是鲛人公主，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头痛。

　　我闭目养神，醒来的时候，屋内黑暗，一侧头，祁姬不见了！

　　我大惊，急忙寻找，赶进白墨琴卧房，他也不见了！！！

　　“他们在哪里，在哪里啊！！？”老板被我问的懵了许久，哆哆嗦嗦指了指门外：“谁…”

　　我跑出客栈，颤抖着手变出一只灵蝶，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灵蝶带着我一直出了长街，绕到一家府邸后墙的小林中，钻进了我体内。

　　“祁姬！”我大声呼喊，跑来跑去。

　　“白墨琴！！”我感受着他的气息，太过慌张只感应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动向。

　　“祁…”远处闪出一道明光，照亮小片竹林，我想都不想疯也似的奔过去。

　　蓝色的身影，是她！

　　可她好似和谁在打架：“妖怪，还不束手就擒！”

　　定睛一看，是一个道袍的捉妖师，挥动手中木剑与祁姬相抗。

　　她功力不济，被捉妖师一掌打了出去，我正欲跃起接住半空落下的祁姬，却被刹那变出的某人抢先一步。

　　裙袂翩翩，抚过他的胸膛，白墨琴单手搂住祁姬柳腰，她生怕掉下去小手死死抓着他胸前，不久，白墨琴转目：“找死啊。”

　　说罢胳膊一抬祁姬站稳，变幻迷离与那捉妖师打成一团。

　　我…

　　二人功力悬殊，白墨琴毫不费力将捉妖师打出几米之外，见情形不妙，捉妖师一挥袖一团黑雾弥漫，趁机溜走。

　　白墨琴挥开烟雾，拍拍自己的衣裳，双手叉腰。

　　祁姬捂着胸膛惊魂未定，见他走来质问：“你跑什么啊，与其被他吃还不如被我吃呢。”

　　“我…我想出去看烟火…但被他盯上了…是他把我引到这里的…”祁姬小心翼翼回答他。

　　白墨琴在她周身踱步：“不好好在水里吐泡泡，非得来这凡人之地，你怕不怕我现在就吃了你。”说着大手拽过了祁姬的手腕。

　　祁姬叫着推开他跑了回去。

　　我抢先一步进了卧房，窗下见祁姬跑进了客栈，身后白墨琴跟了进来。

　　这白墨琴，先前还一副食鱼面孔，现在倒是护起她来了。

　　我左思右想，我们借着漩门踏入凡界，这里距南海太远，不知灵蝶得飞几天几夜才能去南海。

　　胸前刺痛，我扶着窗子，血…我又饿了…

　　“砰。”门被人推开，我转身，祁姬走了过来：“羽婳。”

　　她的语气很软，我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搭上她的肩膀。

　　祁姬以为我在生气，紧紧闭住眼：“好我全招，我趁你调息之际偷跑出去玩但被别人误以为妖怪差点把我打死然后……”

　　“走开！”我使劲把她推走，转身难受的扶着窗子，费力用嘴呼吸，“羽婳，你怎么了？”

　　我怕我控制不住…“滚！”挥袖将她打了出去，屋外听到白墨琴的声音：“我正要找你呢，走，陪我吃夜宵。”

　　我左右为难，怕白墨琴还是没有打消对她不利的念头，可我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漆黑的阁间我死死拧着桌布进退两难。

　　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是因为我好久都没有饮血了吗，摄魂珠有了反应，我该去找谁，又该喝谁的血。

　　世事无常，我又怎么能想到我变成了这样。

　　罢了，去找一些人吧……

　　人，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我回身，眼前一惊。

　　砰——

　　窗外的烟花绽在夜空，一个接一个，短暂而又络续。

　　它们五颜六色的，在我眼中模糊不已，我听到人们的欢笑，孩童的叫喊，欢呼。

　　可这些统统都在他淡漠神情下显得无关紧要，他悄无声息的在我身后，带来漫天烟花，一袭白衣，对我轻笑。

　　我安心好多，眼眶湿润，鼻尖酸涩，一把抱住了他：“凌尊。”

　　他拍拍我的头，仍是我心念的声音：“别乱跑了。”

　　我坐在凳子上，他为我抑制了摄魂珠，我缓缓平稳下来。

　　“等有机会了，把它与你放进去的妖灵分开，先将摄魂珠取出，妖灵做心，也少了你一些痛苦。”他对我说。

　　他果然知道我体内有妖灵，可这想法我质疑不已：“可以吗？”

　　“这得等你把所有仇恨了解之后。”他看着窗外一一绽放的烟花，两指变出幻术，幻术升至天上，融入快要消散的烟火当中，一瞬夜空如白昼，一场烟花盛景占据整片夜空。

　　人们欢呼愈发热烈，我走到窗前，瞧见了白墨琴和祁姬，被烟花吸引的二人如同平凡人家的夫妻，站在人群中遥遥望着这转瞬即逝的美丽。

　　就停在这一刻吧，若有来世我可以成为凡界中人，愿沉溺于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