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迷雾（超短篇）

      今天还差最后一点就完成那幅画了...江城一直想着那幅画，脚步也不由得加快。

      深冬，刺骨的寒气不断从巷子里穿过，灰白的天空中染过几道黑墨。巷子肮脏的地面上散落着流浪猫狗从一旁的垃圾桶里刨出的残渣剩饭，它们和不知名的污垢绞和在一起散发着阵阵恶臭。

      身材瘦削的穿着单薄的破洞羽绒服的青年人，提着从市场捡来菜叶，快步穿过令人恶心的街巷，然后一个转弯,拐进一个死胡同里，敲响了一扇腐败不堪的旧木门。“吱呀”一声，门内一只瘦骨嶙峋的枯技般的手接过青年人给他的几百元钱，随后将手中五彩斑调的小药丸放到青年手上，他们没说一句话，一切都是那样斓熟。寒风呜鸣钻入青年康价的外衣,他紧了紧衣服，随后快步离去。

         青年绕过好几个狭窄的小巷子，终于在一栋印有大大“拆”字的危楼前停下，他危白的面孔抬起，望着二楼阳台上那个只剩下一副骨架的“人”——那几乎不算人了。

         “人骨”穿着夏秋季的被洗得发白的短袖和短袖衫，丝毫不会感到寒冷似的，踩着着断了跟的烂拖鞋站在阳台上，他头骨显露，眼窝深陷，眼珠突出，眼瞪浑浊涣散，冻唇发紫、干裂发白、脸颊凹陷，枯枝般的手指扣着阳台摇摇欲坠的围栏，关节突出，皮包骨一般。他似乎站在那很久了，眼珠机械般僵硬转动了一下，看到了等待已久的人，便咧开嘴，露出满是污垢的牙，牵出一道缝，这就是他的笑容。

         江城望着阳台上的那副骨架，然后又低下长，纵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自己忍着，他咬紧了牙，努力让自己不表现出来。至少不在“人骨"面前表现出来。

独窄昏暗的楼着，长长的，冷风也不住地唤着，也不知是在为不堪的人

生而悲泣，还是在嘲笑他当初的年少无知。

        江城破洞的板鞋踏在残缺的台阶发出沉重的声音，一步一步，一声一声，接近了他的住处。

         那是空无一物的脏窝。

         阳台前的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渴浊的眼珠像硬地转动了一下，然后用它，那早已被毁坏的声带发出“咯咯 ”的诡异声音。

        江城并没有看他，只是径直打开一旁的门，走了进去，人骨也笑着，跟了进去。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一张木制的小床靠着墙，破洞的棉被上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煤气灶在被报纸贴满的破玻璃窗下安静放着，熏黑的墙壁下,房间的角落里，一幅长达两米的诡异之画，却是独被上好的画框保护着。

         “东西呢?”人骨坐在床边，直直看着正忙于整理东西的江城，也不再笑，而是冷冷地 盯着他。

         江城不慌不忙地放好菜理好衣服后，才慢悠悠地把小药丸递给枯枝般的人，表面漫不经心，心里却早已是悲愤至极。人骨肮脏的手抓过心念已久的精神药品，于是讽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我不得好死......我吃你一辈子.....”

        他这一句话，终于让江城积怨已久的愤怒在此刻彻底爆发了起来，江城红了眼，咬牙切齿，紧了紧拳头，打向人骨，人骨却是用他那皮包骨的手轻易地栏了下来，并用另一只手直直揍向了江城的胃，打得江城痛苦地跪生在地，双手支撑地面干呕。他知道江城一直以来都有胃病，所以每次他都打江城的胃部，让他痛不欲生。

         人骨嗤笑第一声，然后卧躺在床上，将五颜六气的毒品用器具掏成粉沫，蜷在棉被里，拿起了吸管。江城不甘地望了望床上烟雾缭绕的不人不鬼的人骨，只是按了擦额前的冷汗，缓缓站起身来，走向了墙角的那幅画。

         这幅五颜六色的画，一点也不灿烂，相反，它以诡异的模样扭曲着，似彩色线条至极的扭曲，就如同吸食那毒品而扭曲的精神世界一样，压柳得让人不愿多看一眼。

         江城拿起地上的画笔，醮了颜料，开始完成最后的步骤。

         他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成为一名画家，于是高中时，他学习了美术专业。

         那时有个小混混兄弟，同他很要好。江城为了买颜料，第一次和他去偷网吧的钱时，虽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当时他说，有什么我来顶，你走，于是江城笑了。

        谁会想到，混混入狱,他也被退了学。

        他出狱后，便赖上贫苦的自己，说什么友谊。后来混混吸毒，从十八岁的少年人，成了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也就是，这个人骨般的，怪物……

        江城很耐心地慢慢调着色，一笔又一笔，细致又小心地勾上画纸，眼睛，却红了。

        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几个社会人拿着刀追赶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突然停下，抽出了一把砍刀，对另一个人说，你走，我顶着。另一个人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了他的旁边，手里握紧了木棒。

        “我不走。  ”  少年清脆的声音，却是早已被狂怒的雨声淹没。       灰暗的天空，连一只鸟都不愿停驻于松散的电线上，肮脏的雪花覆盖着破旧的楼房、不住地被风呼啸着推送进残败的危楼。

        南方难得下雪，这雪，又绵薄又脆弱。江城完成了这幅画。他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杰作。此时天色将暗，他放下笔，活动下被冻红的双手，好一会儿，他才将画小心地用画框装好，然后抬起头，推开了些窗，望见了灰暗的雪。

        多年未曾见到的雪，催使他陷入童年旧城区的回忆，那年的雪，是洁白而又温暖的，他能和许多同龄人做着小孩们该做的事，也不用担惊受怕地地老鼠般生活在社会阻暗的渠沟之下。        “唔.....”身后的那个人似乎清醒了些，江城重新关好窗，又将目光转向自己的画作。

         “下雪了吗?”人影问道。江城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吭声了。

         “嗯....好久都没看到雪了，出去走走吧。”人骨站起来，接过江城递给他的绿衣大袍，裹住自己，然后从门后拾起一双旧板鞋，掸了掉灰尘，艰难地俯低身体，穿上。他走出门，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头却一直低重的江城，不由冷笑一声，慢悠悠地下了楼。

        无人的旧楼的木窗大开着，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一双幽绿的眼瞳在黑暗的房中亮起，透过窗仰望着狭窄的小巷。风渐渐小了起来，凌乱的雪却加速了坠落，江城一直沉默地跟在人骨身后，突然，人骨跑了起来。

         江城一愣，也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冲过一个幽暗的小巷，来到了无人的街道，人骨终于停了下来，喘不过气一样，却仍然回过头来，对江城一笑，问:“怎么样?”

        “什么?  ’江城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们靠近，他慌了。

         “你走，我顶着。”人骨脱下厚重的绿衣，一直看着江城身后上似乎同江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叠了。        “别跑！”身后那群人越来越近，江城愣了愣。

         他看了一眼人骨，仓皇地向前冲过去。他不断地加速、不停地加速，只剩下风的哀嚎与痛哭，他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但他不敢停下，似乎身后有他最厌恶的脏物，他不停地奔跑，穿过一条又一条阴冷的小卷，或熟悉的，或陌生的，他逃避着人们的视线，或鄙夷的，或惊讶的，他不想去回忆，也不想去想。

        我不走  ，我不走.....  我不想走!我不走!

        冰冷的雪花笼罩了整个天空，这段狼狈的晚暮曲，最终在他痛苦地跪在雪地中，和泪水一起拉下帷幕。他双手紧抱住头，止不住地呜咽。

        “我不走...我一点也不想走啊!呜......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当纷纷白雪再一次铺天盖地地随着冬风打了一个旋时，躺在雪里的人，微眯着眼，勾着唇角，望着阴沉灰暗的天空。一只深黑色的小鸟正站在零乱的电线上，狡猾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用它那窄小的眼睛看着下面的人，接着，它扑打着翅膀，轻盈地落在了人手里紧握着的绿色大衣上。这个人一动不动，  也没有温度，小鸟靠近了这个人，然后又离地远远的。

    

      为什么呢?

       他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这是一个MV的同人，只有这一章，第一次发文，希望读者们喜欢（ps：用爱发电(⑉°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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