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栀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白天。

　　这回白若安没有在屋里守着，大概是因为他已经醒了，白若安便被赶回去休息了。

　　夜，很安静。

　　安静到栀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他躺在床上，视线直愣愣的盯着房梁，半晌才呼出一口气去。

　　大概是因为蛊虫护住他的心脉消耗了太多气力，又或者是因为他经历了重塑经脉的过程，现在内力几乎全无，在今晚，那原本日夜躁动令他痛不欲生的蛊虫并没有出来作妖，一下子竟然让栀北觉得不怎么适应。

　　栀北静下心来试图调动内息，他只觉得自己内息混乱，宛如一团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勉强梳理一下，就出了一身的盗汗。大概是因为骨骼被催生的原因，栀北只觉得他每个骨头缝里都在发疼，身体软的像是一摊烂泥，咬着牙缓缓的撑起半边身子，就疼的眼前发黑。

　　这次的伤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重，但也正是因为这般明显的疼痛，才让栀北有了一种他真的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栀北微微侧头，他看见了白若安白天折来放在床边矮桌上的桂花。没了阳光，桂花一枝枝全都耷拉着头，没有白天精神，但依旧散发着浓浓的桂花香味。

　　大概是一梦黄粱后的缘故，有或者是在生死线上好歹挣扎了一遭的结果，栀北突然觉得活着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连他这条命都是花晓三番五次救回来的，若是他有用这条命以身涉险的去向殿下讨要一个原因，实属是有些不值得。

　　栀北突然明白了花晓和舒春两人双双避世的原因，世上虽然杂事繁多，但多数都是庸人自扰，若是放的下，待在这个桃花源里，不问世事的做个快活小神仙也不是不可。

　　……

　　隋州城的夜却并不见的平静。

　　栀北坠崖之后，白晏静便极速派人去捉拿林中的红衣人。昌安不甘心的在栀北坠崖的地方找了好几天，生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遇见了采药的农户妇人，说瞧着他在这里好些天了，可是再找些什么。

　　昌安没有隐瞒，把自己的目的一五一十的同妇人说了起来。并且询问妇人可有见过坠崖的栀北。

　　妇人一开始倒是沉思了很久，但最后想了很久还是摇头说没见过。又劝昌安说这林子里多是猛禽，估计是被野兽叼走做口粮了，让昌安早点回去，别在这里耽搁了。

　　昌安一连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白晏静在山道上接了昌安返回隋州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宽慰，最后只能安静的陪着昌安待了一下午。

　　昌安要回他同栀北先前住的客栈，白晏静就陪着他回去。他们一连租了好几个月，虽然他们这些天好几日未归，但客房都好端端的留着，栀北的东西也没人动过。

　　昌安在栀北的房间里将栀北的衣物和没来及带走留下的东西收拾成了一个包裹，在城郊找了一块据说风水不错的宝地，两眼通红，哽咽着给栀北立了一处衣冠冢。

　　“他怕是除了我也没人记得了，以后也就我给你烧烧纸，聊聊天了。”

　　昌安给栀北立了牌匾，但提笔时又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

　　栀北没有名字，栀北不是他的名字，给人立碑得有名有姓，游魂才找得到归宿。没名没姓的荒坟，留不住那些孤魂野鬼。

　　最后，昌安只写了这么一行字。

　　——昌安之友，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