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不贤（51）

后宫的日子宁和而悠逸，而前朝的风波却自老臣张廷玉再度受到皇帝斥责而始，震荡着整个乾隆十五年九月时节。

原是张廷玉上书乞骸骨失，说了一句自己配享太庙的话，因此遭皇帝严斥，之后，皇帝命令九卿讨论张廷玉是否有资格配享太庙，并定议具奏。九卿大臣如何看不出皇帝的心意，一致以为应该罢免张廷玉配享太庙。皇帝便以此为依据，修改先帝遗诏，罢除了张廷玉死后配享太庙的待遇。自此，朝中张廷玉的势力，便被瓦解大半。

琅嬅派人传了话到富察家，让他们不要担心，更不要乱动。

琅嬅重重叹了口气，富察氏马齐大人早在乾隆四年去世，最大的支持者张廷玉也就此回了桐城老家。让人不得不怀疑皇帝是不是对皇后有了什么不满。

不过皇帝不就是那么个人吗？他喜爱嫡子，敬重皇后，重用富察氏，也不妨碍他防范于未然啊。但其实皇帝也没有其他过多的选择了不是吗？

十一月，宫中传来喜讯--舒嫔有孕。自从嘉嫔怀的八阿哥夭折后，宫中多年不闻喜讯，更何况是一直恩宠优渥的舒嫔。

不过，皇帝对于舒嫔这一胎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才进暖阁，却见琅嬅守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紫参乳鸽汤，笑吟吟地迎候上来。皇帝见她如此体贴，也是高兴，便由着进保伺候他除了冠帽，问道：“皇后这么早过来了？”

琅嬅穿了一身暗红绣百子嬉戏图案刻丝缎袍，配着一色的镶嵌暗红圆珠玛瑙碎玉金累丝钿子，斜斜坠下一道粉白荧光的双喜珊瑚珍珠流苏，越发显得喜气盈盈。她端正地福了一福，满面含笑道：“恭喜皇上将要得一位皇子了。”

皇帝闻言略笑了笑：“皇后也得了喜讯了？”

琅嬅含着得体的微笑，道：“臣妾一早起来听闻舒嫔有孕，当真欢喜。”

皇帝怔怔良久，搓着拇指上一颗硕大的琥珀扳指，沉吟不语。许久，皇帝才低低道：“舒嫔……她知道自己有孕也是高兴得不行……她……她只是个女人，一个对朕颇有情意的女人。朕打算晋舒嫔为舒妃。”

琅嬅笑意不减，“这是应有之义啊。”

皇帝长叹一声，“没想到她喝了这么多坐胎药……现在终于遇喜了。”

琅嬅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得如四月里和暖的风：“皇上亲赐的坐胎药本是强壮了底子才有助于怀孕的。如今底子调理得壮健了，可不就是说有孕便有孕了。”

皇帝的手指笃笃地敲着乌木书桌，思忖着道：“朕膝下只有璟瑟和璟妍，若她能生下一个女儿也好……”

皇帝终究没那么心狠，愿意留下意欢腹中的孩子。

嬿婉得知意欢有孕，心里又嫉又妒，明明喝的都是一样的坐胎药，凭什么就她肚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经春婵提醒，觉察到药方或许有异。果然，送出宫的药方确实是避孕之药。嬿婉想到自己多年的努力都付诸流水，十分心痛。

琅嬅站在廊下逗着一双红嘴绿鹦哥儿，她拈了一支赤金长簪在手，调弄那鸟儿唱出一串嘀呖啼啭，“你是说，太后那边动了抚养舒妃腹中孩子的心思？”

雪柳道：“不错。皇上这些年来待太后多是面子情，玫嫔、庆贵人都不得皇上欢心，舒妃虽然得宠，可是她的心思都放在皇上身边，不肯为了太后暗中探知皇上心意。若是太后抚养了舒妃的孩子，舒妃岂能不落力帮助太后。”

琅嬅停下手中长簪，淡淡道：“喝了那么多年坐胎药，她这孩子生下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