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陵容（57）

这次直至皇帝驾崩，甄嬛都是当之无愧的皇贵妃，再加上乌拉那拉宜修被废，所以弘历直接就奉甄嬛为太后，移居慈宁宫。陵容她们也住进寿康宫。

寿康宫里静悄悄的。太妃们哭了许多日也尽累了，所有的昔年情意恩宠，随着泪水，也都殆尽了。余下的日子，也是活在荣华的虚影里，然后便是数得清的富贵，望不尽的深宫离离，寂寞孤清。

辛夷端了一盘剥好的柚子，“福建进贡的柚子，酸甜凉润，又能去燥火，太妃吃着正好。”

陵容淡淡笑道：“难为你了，费这么大力气剥了。弘晗那边去看了么？”

辛夷笑道：“奴婢已经去了，宁贝勒只是有些累着了，太后已送了补身汤过去。宁贝勒喝了睡下了。”

陵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十六岁入宫，服侍先帝近十三年，不过才二十九岁，却也成了太妃了。”

辛夷低缓了声音，沉吟着小心翼翼道：“太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老，若宁贝勒娶了福晋，太妃与儿媳站在一块儿，旁人还疑心是姐妹呢。”

陵容摇头失笑，“连你都会说这些话来诳我了。”

辛夷也笑，“新帝还念着昔日太妃的恩惠呢。太妃只等着含饴弄孙就是了”

陵容平静地睁眸，伸手抚着紫檀小桌上暗绿金线绣的团花纹桌锦，淡淡道：“恩惠？升米仇，斗米恩。新帝记得是他重情，我若是真以为凭借着这点旧情，就能对皇帝指手画脚，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辛夷浑身一凛，“奴婢失言了，太妃恕罪。”

陵容微微一笑，“无事。想必太后也觉察出一二了。咱们这位新帝啊，冷心薄情得很啊。”

富察琅嬅带着一众嫔妃来慈宁宫请安。虽然名分尚未确定，但富察氏的皇后是绝无异议的，众人按着潜邸里的位分，鱼贯随入。

甄嬛见天朗气清，心情也颇好，由诸位太妃陪坐，一起闲聊家常。见众人进来，不觉笑道：“从前自己是嫔妃，赶着去向太后太妃们请安。转眼自己就成了太后了，看着人家年轻一辈儿进来，都娇嫩得花朵儿似的。”

晞月嘴甜，先笑出了声：“太后自己就是开得最艳的牡丹花呢，哪像我们，年轻沉不住气，都是不经看的蒲柳。”

沈眉庄忍不住笑道：“从前晞月过来都是最温柔文静的，如今也活泼了。”

晞月笑着福了福：“谢惠贵太妃夸赞。从前在王府里待着，少出门少见世面，自然没嘴的葫芦似的。如今在太后跟前，得太后的教诲，还能这么笨笨的么？”

正嘘寒问暖了几句，小允子进来禀报，说是冷宫里的那位庶人乌拉那拉氏死了。

话音一落，四座俱静。陵容淡淡道：“哦？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允子回道：“是昨日半夜，心悸而死。来报的太监说她身子都僵了，可是眼睛仍睁得老大，死不瞑目呢。”

沈眉庄摇了摇头，嫌恶道：“大好的日子，真是晦气！”

叶澜依抖了抖绢子，“死了就死了吧。乌拉那拉氏死不足惜，当年还曾下毒害过新帝，左右都是先帝厌恶之人，不必在意。”

除了先帝的妃嫔外，其余人都不知晓这桩事，晞月最先出声，“乌拉那拉氏果然是个祸害！”说着目光不住地往青樱身上瞥去。

青樱双手发颤，她不敢动，只敢握紧了绢子死死捏住，以周身的力气抵御着来自死亡的战栗。

甄嬛定了定神，“乌拉那拉氏庶人的尸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她看一看青樱，“正好你也在。你姑母过世，你就去送一送她吧。”

青樱忙扶着椅子站起身子，惶恐道：“乌拉那拉氏虽为臣妾姑母，却是大清罪人，臣妾不能因私忘公。臣妾恕难从命。”

甄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倒公私分明。罢了，这不吉的事也不宜去。”随即微微敛容，正色道：“今日是皇帝登基后你们头一日来慈宁宫请安，本宫正好也有几句话嘱咐。皇上年轻，宫里妃嫔只有你们几个。今后人多也好，人少也好，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别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本宫眼里见不得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