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陵容（32）

天色微亮，内室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和欢悦的笑声。而甄嬛则疲惫地坠入黑沉沉的梦里，无力睁开眼睛。

待甄嬛睁开眼，沈眉庄含喜含悲迎了上去，切切道：“嬛儿，你终于醒了，你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她又道：“小公主一切安好，长得可漂亮呢。”

甄嬛茫茫然回过神，她几乎要哭出来，槿汐忙抱了孩子到她面前，道：“小主别急，小公主在这里呢。”

沈眉庄笑中带泪，越发喜悦，“是个好孩子呢，有了公主，你也能重得恩宠。”

甄嬛淡漠摇头：“恩宠？我并不希罕。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她低头，轻轻道：“何况这孩子并不一定能得她皇阿玛的喜欢。”

陵容轻声道：“那也难说，皇上得知姐姐平安生女，御驾快要过来了。”

皇帝和甄嬛究竟说了什么，陵容不得而知。只知道甄嬛自请离宫到甘露寺修行，公主取名胧月，交由陵容抚养。

槿汐、流朱和浣碧执意与甄嬛随行，只留下了其他人照顾胧月。

甄嬛轻声而诚恳：“请妹妹照顾好胧月。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公主不能有我这么个罪臣之女的生母。”

将胧月交给陵容抚养，甄嬛也是考虑良久。本来是想交给端妃，可是念及端妃作为，实在觉得此人城府太深，作为母亲的一点私心，甄嬛也不像让女儿被教养得不认生母。

陵容自入宫便同她交好，虽然无宠，但膝下有子，又得太后青睐，必定能护得胧月平安长大。至于眉庄，她们本就是自小的情谊，不用多说，她都会好好照顾胧月。

陵容点头，她叹息：“其实姐姐何必与皇上走到这一步啊。”

说起那个人，甄嬛只觉得内心苍凉，连恨他都觉得奢侈，“痴心错付，我还有什么非要留下来的理由呢？讨个清净罢了。”

陵容无言，甄嬛的离开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不爱了，没什么好争的。与其相看两厌，不如离开。

沈眉庄将欲落的泪轻轻拭去，含悲而笑：“去了也好，总算离了这里得个解脱了。甄伯父的病我已经求了皇上让太医诊治，已无大碍。还打点了押送去宁古塔的官兵，必不会让甄伯父甄伯母受太大的苦。”

甄嬛鼻中酸涩难言，轻轻侧首：“眉姐姐，陵容，你们善自保重，我怕是无幸再得与你们亲近了。”见周遭再无外人，悄声道：“你们千万要留意皇后，也要小心祺贵人，勿要为我使意气，安心保重自己要紧。”

陵容和沈眉庄目送甄嬛的马车逐渐离开紫禁城。

延庆殿外头，端妃轻轻咳嗽了几声，一件外裳就已经披在她的肩头，入目是吉祥担忧的脸，“娘娘，你已经站了许久了，咱们进去吧。”

端妃凝视着幽远的天际，说道：“今日是莞嫔离宫的日子吧？”

吉祥低声道：“娘娘，是甄娘子。”

端妃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皇上果真狠心。”她又叹一声，“可怜胧月公主小小年纪就离了生母。”

吉祥欲言又止，“咱们帮了甄娘子好几次，娘娘又贵为端妃，甄娘子怎么就把公主交给谨嫔抚养了？哪怕是惠妃也好过谨嫔小主啊。”

端妃转身回屋子，“这就是甄娘子的聪明之处了。当然，也是谨嫔的聪明之处。我在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为皇上偶尔的关怀喜不自胜呢？哪像谨嫔这样……”端妃不可抑制地想起在慈宁宫见到的陵容，那样端庄沉静的气度，不因帝王偶尔的驻足而开放，也不因帝王的无情而委顿，哪像一个出身平平的小家女子？

吉祥嘟囔道：“原本娘娘是有机会抚养八阿哥的。”

双目中闪过一丝晶莹，端妃苦笑道：“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怎么可能轻易舍了出去？是我昏了头，才会想抢走别人的孩子。”

吉祥担忧地唤一声“娘娘”，端妃虚弱地摆了摆手，“我无事。或许我这辈子都只能心疼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