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133）

晚间，玄凌来看甄嬛时，甄嬛正在喝花宜炖了许久的燕窝薏米甜汤，绵甜的滋味让郁结的心胸稍稍得以纾解。玄凌怜惜地抚摸她的面颊，“朕忙于政务，怎么两日不见，嬛嬛你便这样憔悴。”

甄嬛拉着他的手抚上隆起的腹部，嗔道：“还不都是肚子里的孩子闹得。”

玄凌喜滋滋地把脸贴在她的腹部，“这个孩子这样好动活泼，必定是个身子强健的皇子。”他以温柔而爱护的姿势伏着，“孩子，你好好安分些，再过六个月便能见到父皇和母妃了，现在这样闹，你母妃也被你闹得没了力气。等你出世了，父皇一定天天陪着你玩，比陪你几个皇兄都多，好不好？”

甄嬛趁他不注意，轻轻别过脸去，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

许是动的心思太多，或是怀这个孩子时甄嬛本就气虚，偶尔晨起或临睡前，她呕吐的次数总是特别多，伴随着的更有小腹中难以忍耐的凉滑感受。每每问及卫临，只是见他越来越深锁的两道浓眉和郑重的请求，“娘娘只宜静养，实在不能再费任何心思了。”

甄嬛死死忍住指尖的颤抖，轻轻道：“你告诉本宫一句实话，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多久？”

卫临沉吟片刻，答道：“娘娘已经怀胎四月，这个孩子，即便微臣拼尽一身医术也不能保他超过五个月，否则孩子即便生下来也是个死胎，只怕连娘娘也要深受其害，性命不可保。”

心似一块被冻结的冰，悠然裂出崩碎的裂痕，再无从弥合。仿佛有无数针尖从五脏六腑中深深刺入，甄嬛不自觉地伸手紧紧抱住肚腹，感受着身体里无比虚弱的胎动，凄然流下泪来，“五个月？那么我们母子情分岂非只剩下一个月了？”

卫临黯然颔首，甄嬛伸手拭去泪痕留下的苦涩触觉，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你只需尽力保住这个孩子，能保多久便是多久。”

彼时正是夏末天气，庭院中的夏时花卉便有一种知道大势已去前的热烈盛放，仿佛要拼尽全力释放香气留住一点属于自己的季节。阳光从花枝的空隙间投射稀疏的光斑，透过长窗的冰绡窗纱落在地上成了淡淡的写意水墨。

陵容手上绣着一幅“貂蝉拜月”的刺绣，小小的绷架使整块布匹绷得饱满而紧张，绣花针穿透绣件时都能听到轻微的“嗤”声。

陵容淡淡道：“本宫招你来是要问一问，甄妃的胎气可还稳当？”

陈执一道：“那日微臣跟随娘娘去莹心殿，王寿公公又寻来了甄妃的脉案，微臣可以断定，甄妃的孩子只怕生不下来。甄妃的胎一直都是卫太医照看，虽然脉案写的是平和之象，方子也不过是普通的安胎药方。然而在药材中却多加了安胎补气的艾叶、黄芩、苎麻根和白术等药。”

陵容面上一惊，道：“旁的本宫倒是不知，那艾叶却是温经止血的，不到必要时断断不会轻用。”

“娘娘睿智。甄妃如今气色尚好，全赖这些药提着精神。然而内本已亏，只怕月份越大，腹中胎儿越岌岌可危，断断拖不到足月生产。”陈执一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甄妃心气浮动，五内郁结，恐怕深受某些人与事的滋扰，以致胎象不安。再往深里说，甄妃当年产下双生子时的虚亏尚未完全补回来，说实话并非怀孕的好时机。所以即便有卫临尽心补救，以大量温补之药续力养胎，但容微臣说句实话，已经回天无力，只能养得住龙胎多久是多久。”

陵容捧过瓷盏缓缓啜饮了一口清茶，让他退下，又召了王寿进来，沉声道：“甄妃这胎难保，而皇上却不知道。如果这一胎真的保不住，公公以为责任在谁？”

王寿心中倏然一跳，像被雷电狠狠一击，此刻已然明白过来，“若是自己保不住也算了，否则碰上谁便是谁倒霉了。”

陵容微微沉吟，蓦地想起一事，“本宫听闻甄妃肖似纯元皇后，如此才能次次绝处逢生。当年纯元皇后同样失了一个孩子，只是没保住。”陵容注目于王寿，“接下来的事怕是要有劳公公吩咐人在甄妃耳边提一提，当年纯元皇后孕中的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