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89）

沈眉庄和甄嬛一同回了棠梨宫，沈眉庄拉着她的手坐下认真道：“真没想到，没想到咱们还有再见面一起说话的日子。”她语音未落已带了哽咽之声，连眼角亦蕴了一抹珊瑚红。

甄嬛心头亦是一酸，“我既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好好的要招的人哭呢？”

沈眉庄道：“温实初跟我说你有了身孕我还不敢相信，谁知过了几日就听说皇上要请太后裁夺，让甄氏回宫，我这才相信。你回宫的事虽然有违祖宗家法，可事关皇嗣，如今皇上宠爱的那些人也太不成样子，太后也只能让你回宫。”

甄嬛淡淡道：“我不过是运气罢了，到底是太后肯垂怜做主。”

沈眉庄看着她的肚子道：“终究你是个福气好的。听说皇上头一次去看你你便有了身孕。”她的笑容倏然隐晦了下去，仿佛被疾风吹扑的花朵黯然神伤，“只是你一回来少不得又要和从前一般过不得安生的日子。嬛儿，或许我上次不该告诉你伯父伯母的事。”

甄嬛黯然道：“咱们这些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父母兄弟，亲族门楣无一不是牵挂拖累。”

沈眉庄神色一凛，“不过话说回来，你悄无声息地回来——你也晓得这宫里的人有多势利的。你又怀着身孕，日后要更加小心了。”

甄嬛微微一笑，“我知道的，好歹我如今也是贵嫔之位。”

沈眉庄冷笑道：“贵嫔？若皇上真的有心，也该是个妃位！”她头上的双枝金簪花微微颤动，“我想着太后之所以松口让你回宫，八成也是想让你牵制安贵妃的意思。”

“说到陵容……”甄嬛微微沉吟，低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如月形的鸦色，“没想到她如今已经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皇后怕是更不安稳了吧。”

沈眉庄轻轻一嗤，目光清净如波澜不兴的水面，唯见水光，不觉波动，“自你出宫后，她这些年为皇上生下了两个皇子，一路高升。怀璧而生的胡蕴蓉只生了个和睦帝姬就失了宠，傅如吟又是个草包美人不足为惧，余下的管文鸳有宠却无子。与贵妃交好的和敬夫人、刘令娴都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老人儿，在皇上跟前也有脸面。贵妃奉旨协理六宫，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你所说的我何尝不知？”甄嬛低头抚着小腹低低道：“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一想到她回宫之后，清便平安归来，心中便生起密密麻麻的痛，只叹造化弄人。甄嬛默默片刻，声音里泛起一丝凛冽的狠意，好似刀锋上流下的一抹猩红血光，“眉庄，人若被逼迫就会做出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那些要害我们甄家的人，此刻只怕正在头疼不已。”

沈眉庄素白的手指抵在纤巧的鼻端下，赤金护甲闪耀清冷的金光，“那一位只怕头风要得更厉害了。不过她也不是傻子，一句危月燕冲月困住了徐婉仪，就好腾出手来对付你，你可要自己小心着。”眉庄叹息道：“若不是你说，这几年这样细细留心，我实在也不能相信素日慈眉善目的皇后是这样的人。”

甄嬛的手紧紧护住了小腹，“她如何不贤德呢？宠妃废黜，后宫无子，她样样都是殚精竭虑的。”她微微疑惑，“那位徐婉仪我虽未见过，然而想必也不弱，否则皇后严控之下如何能怀得上孩子。料来即便是在禁足之中，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沈眉庄微微摇头，鬓角一朵珠花亦微微而动，“你没见过徐婉仪不晓得她的为人。她人是聪明可最是敏感多思。身子纤弱又是头胎，若是想不开自己，伤了自己的身子便难以预料了。”

甄嬛冷冷哼了一声，“困住徐婉仪便是我了。她一味病着，即便两位妃嫔都落胎也赖不到她身上去，还能推到贵妃身上去，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聪慧绝伦。”

沈眉庄微笑，“你回来了我心里也有些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