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52）

日子进了十二月，慕容妃的禁足很快便要解了，这两日又再度连着上表请罪，言辞十分恳切，玄凌想起与她多年的情分，一时间颇为感慨动容。再加上前朝汝南王权势也似有更盛之意，嫔妃们心中都有数，等慕容妃解了禁足，再度获宠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旁人想得到的，甄嬛自然想得到，只是她虽准备好了一切，却独缺一阵东风。

正在甄嬛内心焦灼不已的时候，这阵东风赶在慕容妃解禁之前，终于到了。

十二月十二，大雪初停。整整三日三月的大雪，整个后宫都成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玄凌与众妃在上林苑饮酒赏雪。

李长讨好道：“皇上，这个时候倚梅园地梅花开得极好。”

玄凌目露怀念之色，吟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陵容清眸一扬，迎风吟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她停一停，深深望住玄凌，“皇上很喜欢崔道融的这首《梅花》吗？”

玄凌叹息道：“是啊，很喜欢。”

皇上雅兴，众人如何不陪同？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朝倚梅园而去。尚未进园，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

园中一片静寂，只听得众人踏雪而行的声音。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

玄凌目光突然被什么吸引，不禁怔在原地。

一女子背对着他们，跪在雪地里，声音放得平缓且清柔，一字一字道：“信女后宫甄氏，无才无德不足以保养皇嗣侍奉君王，心怀感愧无颜面圣，在此诚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寿绵长。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茹素吃斋，清心拜佛，再不承恩宠。”

玄凌长长叹息道：“嬛嬛——是你吗？”

甄嬛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极轻声道：“臣妾失德，不宜面君。”

嫔妃们的唏嘘和讶异再难掩抑，玄凌似是再也忍耐不住，自背后环住她：“嬛嬛，你做什么不看朕一眼，你不愿再见朕了吗？”

甄嬛的身子硬生生被他扳过来，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那样含泪的情态是最惹人心生怜爱的。

玄凌语气心疼道：“手这么冷，不怕再冻坏了身子。”

甄嬛低语：“臣妾一心想为皇上祈福……让皇上担心，是臣妾的罪过，臣妾告退。”

甄嬛转身欲走，却被玄凌一把拉回怀里。他一拉，甄嬛身上有蝴蝶纷纷跌落在地。

周遭的嫔妃宫人不由得发出阵阵惊讶的低呼，玄凌亦是又惊又奇，道：“嬛嬛，这时候竟然有蝴蝶，蝴蝶亦为你倾倒！”

甄嬛今日化的是玄凌所中意的远山黛，先薄施胭脂，再抹一层雪白英粉修面，作“飞霞妆”，淡淡姿容，惹人爱怜，恰到好处的点缀她的轻愁，宜喜宜嗔。

甄嬛微露意外而迷茫的神色，道：“臣妾并不晓得……”说话间唇齿因寒冷而微微颤抖，风翻起衣角如蝶展翅，天水碧的颜色高贵中更显身姿清逸，温柔楚楚。

“嬛嬛，你若为朕祈福再冻坏了身子，岂不叫朕更加心疼。”玄凌不觉惊而复笑：“你身上好香，难怪冬日里也能引得蝴蝶来倾倒于此，连朕也要心醉了。”

甄嬛声音极轻微柔和：“臣妾日夜为皇上祝福，沐浴熏香，不敢有一丝疏忽。”

皇后含笑道：“如此可好了。莞贵嫔小产后一直身子不大好不能出门，本宫可是担了好几个月的心啊。”

如贵人越众上前，娇俏道：“臣妾日夜为皇上与姐姐祝祷，希望姐姐与皇上和好如初、再不嫌隙，如今果然得偿所愿了。”

玄凌笑吟吟道：“朕与爱卿有过嫌隙吗？”

甄嬛婉声道：“从来没有。是臣妾在病中不方便服侍皇上罢了。”

如贵人脸色微微尴尬，很快笑道：“正是呢。瞧臣妾一时高兴得糊涂，话都不会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