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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可比起人的感觉，被撕下的日历、楼下花开又谢的绿植、人与人之间的祝贺，反而更能淡去对时间流逝的无能为力
格瑞印象很深，四年前他刚高中毕业，考到国外的学校去留学，终于算是和父母有了一段还算漫长的回忆
他时刻挂念着留在国内的发小——金，与他时常有联系，却因为时差而愈发疏远，如今总算大学毕业，回到国内，他便马不停蹄地来到这座城市
今天似乎是个不平常的日子，格瑞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于一个被尘封已久的账号
n最近有空吗
看着这个备注，格瑞甚至有些恍惚，记忆中你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但很快，他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那五年以来始终被他当做失明的左眼竟然重新睁开，扫视着那本属于你的住所，客厅中所有影体都坐在那里，一台旧电脑摆在桌上，屏幕上的内容正是方才格瑞收到的信息
格瑞我看到了
奇怪，他还没有听到任何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这大概说明影瑞现在是大脑空白…吗？
不过至少可以看到，坐在电脑前的影嘉回头瞥了一眼，继续埋头打字
影嘉出来聚餐
格瑞怎么了？这么突然
影嘉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什么日子？你的生日吗？格瑞很久之前就与你失联，之后再怎么去寻找与你有关的人，都没能得到任何消息
他有种预感，一切疑问将会在今天迎刃而解
格瑞在哪？
影嘉地址发你了，1503号包间
格瑞刚想发出回复，突然感觉生锈的大脑开始缓缓转动，从中跳出一串数字：0216
格瑞0216，和你们有关系吗？
影嘉那是另一间，考虑到共鸣，把你们分开了
看来这次的客人不只有他啊，格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下邀约后便尝试唤醒正处于混沌中的另一个自己，奈何影瑞只是睁着眼，如死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格瑞只得先前往饭店赴约
……
出乎意料的是，当格瑞到场时，只有安迷修坐在这里，他相比五年前明显成熟许多，带上了有度数的金丝眼镜，似乎也少了刚成年时那般青涩的气息
安迷修…格瑞？好久不见！
格瑞好久不见，最近在做什么？
安迷修嗯…还没出大学
格瑞保研了？
安迷修嗯嗯
格瑞在安迷修身侧坐下，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很快，第三位嘉宾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是雷狮
雷狮看上去刚从公司赶过来，还没换下略有褶皱的西服，可身上穿着正儿八经的正装，他也没有放弃那自高中起就绑在头上的星星头巾，看上去反倒少了几分严肃
雷狮哟…啧，怎么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名字呢…
安迷修…恶党？
雷狮哦——两位风纪委员啊
依旧是熟悉的恶劣笑容，雷狮在两人对面坐下，随意扯散领带，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格瑞你呢，工作如何？
雷狮还行吧，都丢给我姐了，当初要不是卡米尔的学费告急，谁乐意去继承家业
雷狮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后来他自己的奖学金比学费还多…
倒也算是老友见面，除了聊聊现状，能谈的大抵也只有曾同行过的高中时期了
好在，聚餐的组织者——影嘉及时到场，领着影爵踏入此处包厢，由于生理差别，他们看上去与五年前没有任何差别，外貌上完全没有成长的痕迹
影嘉哟，都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大忙人
雷狮…你也知道到底是为了谁来的
安迷修说到这个…%n小姐她…
众人的目光凝聚在影嘉身上，他没有急着坐下，而是清了清嗓子，语气沉重却没有太多波澜
影嘉嗯，今天是她的忌日
安迷修啊？那我们出来聚餐…
反倒是与影嘉一同前来的影爵，如同丢了魂一般失落，仿佛快能蜷成一团缩进桌子底下
影爵…她说她不在乎
安迷修不…嗯…？
安迷修顿了一下，显然并不能将其联系起来
雷狮…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影嘉五年前，毕业典礼的第二天
雷狮哈？她…刚从医院出来啊？怎么着也能有两三个月…
影嘉%n拿钱买了机票，去找她的父母了
雷狮霎时陷入了沉默，记忆中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印象，向来不爱看电视的他，那天竟然破天荒地陪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也看到了那条消息——飞机失事
事故现场相当惨烈，乘客无一生还
格瑞…那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影嘉我不知道，当晚我们在喝酒，此后除了我，没有人醒来
时间还是在生物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即使肉体停止生长，影嘉的气场明显不是如当初的嘉德罗斯一般咄咄逼人，仅剩下沉稳，亦或者，将其称之为疲惫
影嘉五年以来都是我自己在收拾，他们今天刚醒
安迷修辛苦你了…
影嘉…那又怎么样，她不会回来了
没有用到电的地方，所以停了电费；阳台上花还能开，所以还要浇水；待久了就连其他影体身上都会落灰，所以要定期清理…
如今，阳台上开满了鲜艳的玫瑰，土壤是他迢迢万里从飞机坠落处带来，他不知道你的身体被摔在哪片残骸下，只能带走一捧土，不知在这之上生长的繁花，是否受你庇护
雷狮…我想等会去凹凸中学看看
影嘉你就是在那里…欺负她的啊
雷狮嘛，当时看%n确实有够蠢的，后来…
影爵…你欺负她了吗？
影嘉抬起手压在影爵的肩上，连头都没有低过一瞬，竟硬生生将他按在座椅上站不起来
影嘉行了，回忆说多了不舒服，这次来其实是向你们告别的
安迷修告别…嗯？
影嘉我们也要走了，该给这场长达七年的闹剧画上句号了
窸窸窣窣的链接忽然接通，格瑞的脑海中骤然闯进几个不属于此处的声音，一时令他有些迷蒙
影雷大概是这样，我昨天刚醒，不太清楚
嘉德罗斯还真够波折，明明是围绕%n而起，她却缺席这么久…
“好烦，好想她”
这几个字如虫一般钻进格瑞的大脑，将其搅成一团乱麻，逼迫他拼命去回想你的形象，可你的脸已经模糊，说话也没有声音，就连名字，念起来都是如此陌生
安迷修格瑞？你还好吗？
格瑞…一觉醒来失去了时间与最重要的人，你能接受吗？
安迷修欸？那…不能吧…
看着格瑞难看的脸色，安迷修大概也明白是受谁影响，于是默默帮他拿了一盒牛奶，放在他手边
格瑞对了，你们去哪里？
影嘉…或许是湮灭吧，这个世界没有家…也没有她
安迷修好悲哀的感觉…你们真的确定了吗…？
影嘉我没有感受过饥饿，但比起饿死，自我了结至少有点尊严
影爵挨饿会让她担心…
影嘉轻轻点头，同时思索着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大概没有了吧，这次前来只是为了向本体表明决意，作为他的另一面，终于可以不再依附于他，自由抉择自己的命运
是时候离开了
向三人告别后，影嘉便领着影爵离开，包厢中菜都还没上完，似乎也仅剩下令人窒息的氛围
……
对影体来说，回到家中不过是区区几分钟的事，可在那之后呢？就这么死去吗？
影嘉别影响格瑞，先把他眼睛挖了
影安哇喔…很难想象你究竟想通了什么，比之前恐怖多了…
影瑞没有挣扎，只不过也没有让他们动手，而是自己从口袋中摸出近乎生锈的刀，戳穿自己的眼球，甩出来后便一头栽倒在地，失去意识
影嘉我早就死了
影安害，大家都得死，有什么区别
影雷…自裁吗？
影嘉等会…我出去一趟
影嘉突然开口打断，转过身径直走入阴影，他的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奔向凹凸中学
高三C班还在二楼，却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每一届的学生都在此留下了痕迹，或者是墙上的划痕，或者是后方的黑板报，或者是桌角的刻印，在此处早已找不到你
但能找到雷狮
雷狮…你怎么来了？
影嘉你还跑得挺快，回来看看
雷狮哈…仔细一想，我觉得我比你们还多点优势
哪门子优势？影嘉微微歪头，意示雷狮继续说下去
雷狮虽然不是这个教室，不过她亲自给我塞过情书
影嘉哦～就是被你亲、手、撕、碎、的那个？
雷狮嘁，煞风景…还以为这里是开始也是结束，没想到啊…
还是熟悉的教室，只有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雷狮又来干什么呢？学校中早已没有他的位置
影嘉猜到有人来，的确没想到是你
雷狮怎么，我还不能怀念一下%n了？
影嘉嗯…我来收集你们的遗憾
雷狮哦？都收集到什么了？
影嘉摸了摸口袋，从中掏出两朵被塑封平整的勿忘我，看上去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小花，完全不起眼
影嘉影雷说，他一直很后悔没能给她一个完美的笑
雷狮还挺有故事…我啊…大概是没能天天揪着她去吃饭？
影嘉谢谢
一句简单的道谢后，影嘉便转身离开，留雷狮一人坐在教室中，太阳依旧东升西落，透过窗户用夕光填满空荡的教室，暑期已至，教室中没开空调，雷狮偶尔抬下手，用袖口擦去额角的汗滴
……
迅速溜了一圈后，影嘉回到了家中，心满意足地找到其他人，他们围在电脑前，不知在做些什么
影安干啥去了这么开心？
影嘉看到大家都过得不好就放心了
影安噫…阴暗b
影爵…我刚发现了一些东西，你们还记得狄斯莫吗？
影雷…那个仿生人企业？
影爵点点头，从电脑的邮箱中找到了那封当初被刻意收藏起来的邮件，顺便查询了些仿生人相关的消息，据新闻来看，狄斯莫的仿生人做得相当精致，且能高度模拟普通人
影嘉D市？路费倒不是问题，不过钱不够买仿生人…
影爵…他邀请我们去做实验体
影安给钱吗？
影爵给…而且很多
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能再见你一面…就算献祭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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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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