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孤陌走后，时针指向十。

“出去走走？”云安一边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边说。

“你想去哪？”

“瞎逛，逛到哪是哪。”

“行。”郁楠笑笑，“今天就提早把店给关了。”

“这店开得，随心所欲啊。”

“现在晚上了，基本没有人来买东西了。”郁楠准备拉帘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喏，接住。”

云安没接稳，“啧”了一声，“你再扔高点砸我头上得了。”

郁楠笑笑，“不敢。”等云安走出来便锁上店门。

落锁“叮”的一声，很是清脆。云安觉得这个声音很是好听。

晚上十点，外面依旧灯火通明，偶尔还能听到楼顶有人打牌大笑的声音。

很是嘈杂。

云安和郁楠的手十指相扣。突然云安玩心大起，两人牵着的手像秋千一样甩动。

“卧槽你干嘛？”郁楠被逗笑，“干嘛干嘛？”

事实证明笑是会传染的。

两人在店门口笑到蹲下。

“笑什么呢？”云安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憋回去。

“不知道。”

然后两人又开始笑，笑到肚子痛还想笑。

这回还是郁楠带头的。

云安默默感叹，自己居然把一个高冷的老大带得如此沙雕了……

“Stop。”郁楠学着云安深吸一口气，“别笑了肚子痛。”

云安一把锁喉，“没想到我居然能让一个高冷的老大展现出这么童真的一面。”

童？

真？

“云安，你学的文科理科？”

“啧，肯定文科啊。”

“你这语文……我还没吐槽上次你说我核桃的事。”

“核桃？”云安眨巴眨巴眼睛，“哦对吼，还有这事，不过我想好叫你什么了。”

“什么？穿山甲还是刺猬？”

“卧槽？”云安觉得如果现在在喝水，她一定直接笑喷了，“别别别，你这一闹我突然给忘了。”

“那就等记起来再说。”郁楠说着就拉着云安往前走，嘴角还带着微笑。

别说这一刻，她走了一道都觉得自己好开心，要不是旁边有人，她觉得她的嘴角能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了。

公园里的人还有些许，下棋的只有一桌，多的是打麻将和打牌的。两人对这些不感兴趣，慢慢地往前走。

郁楠突然觉得，这样很美好啊。

右手十指相扣女朋友，天气不算太冷，附近的超市都已经开始了年货打折甩卖了。走在街上，她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蹦出来要跟她打架，也不会迷茫于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有够美好。

后街巷子多，但郁楠路熟到不能再熟，于是带着云安四处跑。田地里已经没有东西了，另一条巷子里面开了水仙花，香气扑鼻。有一条小河的巷子是路灯最亮的一条巷子了。还有一条巷子，有位老奶奶在自己家门口听戏，见着郁楠和云安还朝她们友好地笑笑。

“这个世界没那么糟糕。”云安见走远了老奶奶便对郁楠说。

“我听说她是老年痴呆症。”郁楠说，“儿女自己去发展了，都不理她，估计也就是等她死过来分个财产。”

云安惊讶地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这个世界确实没那么糟糕，但也没那么美好。”郁楠轻轻地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见过乞丐收留一只流浪猫，也见过有钱人跑到学校闹事，表面好人不一定是好人，表面的恶人也不是真正的恶人。”

“就像你啊。”云安忽然说。

郁楠没有说话。

云安继续说，“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说很多人说你很不好很不好，可我真的不觉得你这样。”

“云安，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郁楠被这个反问弄得愣了一下。

“我觉得……也就那样……”

“你真的很好啊郁楠。”云安说，“你真的很好。”

“你也很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

此时此刻只有晚风掠过去的声音。

正常来说这会儿后街河道边应该是没有人了，两人走过去也没提防，突然看到一个黑影。

云安吓一跳，直接抓紧了郁楠。郁楠迅速冷静下来，走过去。

是一个女孩子。

她们还见过她。

“师姐好。”郁楠先反应过来，说。

眼前的这位师姐头发凌乱，眼睛在路灯照耀下衬托得更加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堪。

“你们是……”

声音是哑的。

“紫欣师姐放心，我们……不是反对你的。”云安的声音终于重新在线了。

这位师姐缓缓站起，但没有向她们靠近。云安拉着郁楠，往前走了几步，见紫欣没有后退，便走到他面前。

“师姐，这是怎么了？”

紫欣苦笑一声，“你们难道没听说，韩薇死了吗？”

？！

两人对视一眼。

郁楠忽然想起，大约在一周前，安溪好像有说过有人死了，只不过没什么人在意。

紫欣看着两人的反应，接着说，“看来你们不知道啊。我和韩薇的事情被爆出来后，就被一些混混天天骚扰，学校也开始劝退我们了。退学后我爸妈和她爸妈都不让我们回家，说我们脏。”

脏。

这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字了。

郁楠心一紧。

“韩薇被逼出抑郁症了，一个多星期前自杀了，告诉我让我好好活着。”紫欣说着，抬头，眼泪从眼角滑下，“我该怎么活着呢？”

郁楠察觉到云安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们也是吧？”

“啊，”云安差点儿没反应以来，“呃，其实，是的。”

紫欣笑笑，“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谢谢。”郁楠说，“师姐，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紫欣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离开这里。”

两人没有说话。

一阵沉默。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们见识过论坛上很多人对紫欣和韩薇两人骂最下流的词汇，街上那些动不动找事的混混她们也见识过了。

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她们也没办法劝紫欣。她不仅承受家里和社会的压力，现在还要承受韩薇的死。

两个女孩子的爱情，这么难，最后还是没了。

郁楠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脑子掠过一个念头，马上被她打住，她想都不敢想。

最后紫欣朝她们挥手，一步一步慢慢地离开了。

身影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