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郁楠极少收到养父母的电话，这回接起只有寥寥几句。

“妈。”

“有空吗，回来一趟。”

“什么事？”

“你亲生父母回来了。”

郁楠愣在原地，直到电话的忙音才把她拉回现实。

多可笑啊，养母跟她说话还要用一句“有空吗”；多可笑啊，亲生父母突然地就上门了，八成没有什么好事；多可笑啊，郁楠，你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郁楠心里喃喃，打了个寒战。十一月了，有些冷，但就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心冷了。

晚上拜托了李铭看店，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往家里跑。黄昏之下有一个女孩子在街上狂奔，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跑那么快，都不带回头。

郁楠只想快点儿度过今天晚上。对于她来说，从接到电话开始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跑到家里的时候，郁楠有片刻的晃神。家里她很久没来过了，一直都是在店里起居。推开家门，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年纪看起来比较大的就是自己的养父母，朴素没有任何装扮。而另外两个人，女人看起来很是年轻，妆化得有些浓，而男人一边抽着烟一边睨着郁楠。郁楠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男人确实长得有些相似。

郁楠不知道说什么，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这就是郁楠吧，长得还真像。”女人笑吟吟开口，然而郁楠只觉得这张脸很是丑恶。

这就是抛弃她的亲生父母。

郁楠心里冷笑了几声。

养母的生意温和，“郁楠，坐过来吧。”郁楠应了一声坐到了养母旁边。

“郁楠，咱有话直说，”男人说道，“我就是你亲生父亲，现在我们想把你领回去。你放心，我们肯定能给你足够优秀的生活条件，比W镇好很多的。”

郁楠余光看了养父母一眼，他们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女人说：“郁楠，当初是我们做得不对，但当时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养活你，年轻不懂事就生下你了，可你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啊，我们家人也可以团聚了。”

“团聚？”郁楠冷笑一声，“我和你们熟吗？”

“血浓于水啊。”女人说。

“真有脸说。”郁楠冷冷地说，“第一，你们的不负责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第二，我未成年那会儿你们连出现都不带出现的，我一成年你们就出现了，根本就不是团聚，而是想要我回去养你们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女人面有怒色。但这样更加让郁楠知道自己的判断反而是对的。男人看起来不修边幅浑身土气，别说养郁楠了，估计养自己都有问题，而女人看起来花枝招展的根本不像一副人妻的样子，郁楠觉得这两人估计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而是最近没钱了合伙演一出戏让她回去帮他们还钱。

“郁楠，这血浓于水，咱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男人说。

郁楠都快被气笑了，“谁跟你一家人啊？哪来的自信？我警告你们二位，要是敢再上门找我们家麻烦，我也不会客气。现在，慢走不送。”

“这是干什么？”女人提高了音量，“郁楠，你是我们女儿啊，你得跟我们走！”说罢就要拉郁楠。郁楠心里冷笑一声，一把就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能动手。郁楠心里劝着自己。

“不跟我们走你会后悔的！”女人的声音越发的尖，“就这对老不死的能给你什么啊？就他们？”

郁楠冷冷的声音直接盖过女人带来的尖锐的气氛，“我说了，慢走，不送。”

男人看起来估计没戏就想往门口走，女人死死拉着不放，郁楠直接把两人推到门口，“哐”的一声把门关上反锁。拍门声拍了一会儿就没了，郁楠听见女人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和两人的咒骂声。

她的养父母仍然坐在沙发上，面容平和。

郁楠揉了揉太阳穴，“爸妈，你俩明天还去工作吗。”

养父点点头，“郁楠，我和你妈很少会一直在W镇，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们。”

郁楠点头，“知道了。我今晚还是不在家里睡，去店里。”

郁楠走出家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每一步像是踩在云端，但理智还是很迅速地帮她判断了眼前的情况，自己的亲生父母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来都不像是什么好人，自己的判断和做法应该是对的，养父母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老样子，他们特别坚信一点，如果要成长只有自己去摔倒，自己摔倒爬起来才有用。

郁楠忽然觉得有水泼在自己身上，突然才发现已经下雨了。自己浑身上下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郁楠不想动，站在原地。

阵雨这种情况并不少见，雨不一会儿就从绵绵细雨变成倾盆大雨。郁楠仰着脸，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一阵一阵的风从她身边掠过，不停地说，她只有自己。

郁楠忽然想起云安说的那句“我没有家”。

我也没有。养父母从来就不怎么管我，他们没办法管，亲生父母可以无耻到要求自己原谅她，她理应有两个家，可现在她只有自己。

被很多人打的时候，她也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反抗才能救自己。自己处理伤口，自己被误会、被骂······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有自己，自己保护自己，自己心疼自己，但又很无奈。

郁楠，遇难，不断地遇难。

郁楠十九年来头一次不打伞在雨中一步一步走着，浑身被淋湿也无所谓，脸上的妆也不知道花了没，眼泪和雨水融为一体落地，一步一步不知道走到哪里去。

“郁楠你是不是有病！”

这句话是在雨声中挤进来的，郁楠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一把伞遮住，有一个人站在自己旁边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

缘分吗，自己和云安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你到底怎么回事？”云安用手拨开几缕贴在郁楠脸上的碎发，“算了算了去我家先收拾一下再说。”说罢拉着郁楠就走。郁楠看了看附近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云安家楼下。云安实在担心郁楠这样子会感冒，把自己的外套披在郁楠身上。

“我热水还没有关，你先去洗个澡吧，衣服可以穿我的，我有新的洗干净还没穿过，我给你找找。”云安边开门边说。

这是郁楠第一次来到云安家里。云安拉了个榻榻米软垫先让郁楠坐下，然后去衣柜找衣服。郁楠缓了缓，云安的声音就从房间传来，“衣服给你放卫生间里面了。”

郁楠站起来，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贴在头上很不好受，水滴顺着身体滴在地上。云安从里面走出来，“先去洗澡，我给你煮药，明天的课要不请假得了。”

郁楠的声音终于重新上线，“这回轮我来你家避难了。”

云安笑笑，“行，保证服务周到。”

郁楠觉得热水触到身上的时候，才恍然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四处一打量倒是真的很喜欢云安这个小房子。刚才进来只觉得有种温馨的感觉，现在在浴室也觉得很舒服。

云安没有强迫症，东西摆得并不整齐，但还是很容易找的。但郁楠这个标准的强迫症越看越不舒服，最后还是帮她整整齐齐摆好。

浑身洗完的感觉真的是一身轻松。

郁楠走出浴室的时候，云安站起来，一边递给她电吹风，一边说，“李铭打电话问你怎么还没回去，我让李铭到点关店回家。”

郁楠点头，“行。”

“我先去洗澡了，衣服我顺带帮你洗了，另外吃的在客厅，你随便找就能找得到。”云安边说边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回头冲她一笑就把门关上了。

郁楠吹头发的时候还觉得心里暖暖的。

从小到大，云安还真的是唯一一个这么照顾她的。不过云安提到吃的的时候她才想起今晚没吃晚饭。

郁楠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十点零五分，剩百分之十的电，还有两个李铭的未接来电。郁楠打开微信，李铭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郁楠姐，你怎么还不回来，怎么了啊这是？

打电话也不接？？？？

行，云安说到点先关店，我过会儿十一点准时关店走人哈。

不过我八卦一下，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呢？

（斜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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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