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郁楠走进店里的时候，李铭正在对着手机厮杀。

“上啊上啊跑什么啊，我在C位啊你是辅助啊！我靠钟馗你到底会不会放大啊那个都钩不到怎么回事！”

郁楠没理，坐一旁玩手机。

直到一声“DEFEAT”响起，李铭才暂时结束他的叨叨。

“打个游戏给你急的。”郁楠慢悠悠开口。

“举报，挨个都得举报，三点多分玩个毛线啊。”李铭对着手机拼命点。

“我替你的手机屏幕默哀三秒。”

“郁楠姐，你能不能同情我一下。”李铭哀嚎一声。

“不能。”

“······”

李铭今晚比较闲，跟着郁楠把店守到十一点就回去了。郁楠锁上玻璃门，拉上门后的遮光帘，表示店已关门。

郁楠坐在转椅上，重重叹一口气。

“你真觉得你考不好别人就不会来找你麻烦吗？”

是啊，就算自己考不好，该来的迟早会来。以前郁楠一直觉得，只要不去理就好了，只要把自己掩盖起来就好了。可云安的到来就像一声惊雷之后带来的一束强光的闪电，直接划破了她原本寂静而又黑暗的世界。

她知道自己不愿意一直呆在这个黑暗的世界，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逃脱，可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会出现这道闪电，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弄得她措手不及。

黑夜中那个选择沉睡的郁楠被惊醒了。这一下她彻底看清了眼前的黑暗。

可看清又能如何？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算考好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不是走不出W镇？这里有一个收入微薄的杂货店，有常年见不到几次面的养父母，有李铭张顺林孤陌，这些东西压住她，她没能力搬走，而重点在于就算搬走她也不一定有能力走出黑暗。她不是学霸，她不是天才，更不是某方面的奇才，她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孩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甚至还打过架，全身上下顶多只有一个普通到不行的本科学历证书和几篇已发表和签约的漫画。

人最可贵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可拥有自知之明后就会发现自己的前途都是迷雾。

她觉得自己和云安的关系也很像雾，模模糊糊，也迟早会散。

郁楠感到一阵的无助。

下次认真考，也不一定能考好。就算考好，她能想到肯定会有人来找麻烦，免不了又是一架。

可难道就要这样一直下去吗？

郁楠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秋天已经到来了，虽然夏天的暑气还有残留，但挡不住在夜晚肆虐的凉意。郁楠也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心冷。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可为什么要这么累。

郁楠，遇难。

郁楠和云安没有再去提及这件事。一个星期后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试卷已经改好了，分数惨不忍睹。

而印证这句话的是魏庆发出来的成绩单文件。

“咳，成绩发班群了，你们查收一下。”魏庆走上讲台说。

本该热闹到炸的下课一下死寂得连声音都没有。

云安点开，第一行就是她的成绩，和她预估的差不多，这张卷子120分满分，她考了115分，是全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

她往下滑，是郁楠的，郁楠90分，全班四十个人她刚好卡在二十名。

“魏哥你撤回好不好！”

不知道谁哀嚎了一声，然后一片人就开始哀嚎。在一片哀嚎声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云安牛B”，然后所有人的目光立马聚集到云安身上。

云安笑笑，不作回应，低头看成绩。

魏庆106分第二名，年级第三。云安留了个年级第二是谁的疑问，接着看整个班的成绩单。

C大的分数线奇低，所以进来的人成绩都不怎么样。W镇的人差到甚至连C大都上不了的比比皆是，因此C大的组成学生人员大部分都是附近很不怎么样的学生和部分W镇的学生。云安滑到最底，最低分是12分。而全班的平均分才74分。

啧啧啧。云安内心有些无语。这张试卷如果搁她高中那会儿，估计将近半个班的人可以满分，毕竟高中班上的人有多厉害她自己知道。一个大城市重点学校的小菜鸡在这里摇身一变变成最厉害的神仙，云安自己都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个转变。

“同桌牛B。”郁楠平静地说。

“你把你那几道改回来，老实说，你能得多少？”

郁楠犹豫了一下，“老实说，分数跟魏庆一样。”

“你英语底子看来不差的。”云安说，“说实在我没想到······他们的分会这么低。”

最后一句云安声音小到自己差点儿听不见，她可不想被打。

郁楠笑笑，“我也。我本来想压平均分线的。”

“年级第二是谁啊，我有点儿好奇。”云安边说边打开年级排名的表格。

“关艺华？”

云安小小声地念出声，“110分，挺好的。”

“谁？”郁楠突然紧张起来，回头死死盯着云安，“谁？再说一次。”

云安被她的反应吓一跳，“关艺华啊。怎么了啊一惊一乍的？”

“······”

郁楠的内心划过一句话：该来的还是要来。

“就是因为他。”

云安诧异，“他？迫使你故意改分？”

郁楠点头，“放学你跟我走，这个脑缺八成要找你麻烦。”

云安听老师的讲题越听越无趣，觉得还是自己的方法好。云安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自信又回来了。以前自己最好的科目就是英语，能在精英附中这种魔鬼的地方英语考得好那真是不容易，不过因为有更厉害的人一直压着她，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差，现在在C大真觉得自己很厉害，起码装B是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后半节课她直接看郁楠的原卷。郁楠顿了两秒后拿起她的原卷。

郁楠习惯做题都标点儿注解，一手凌厉的行楷字让云安都佩服不已，云安看她的试卷反而看得很是津津有味。

郁楠看着云安的试卷内心也是对她进行长达五分钟的膜拜。这种做题的风格一看就是学霸来的。每道题目笔迹凌乱的画几个关键词，然后用一条线直接划掉排除的答案，阅读的原文拥有最多的下划线，并且每段旁边都有用英文简单标注一下段意。

服，真的服，115不是没有理由的。

“比魏庆高。”云安突然说。

“什么？”郁楠没反应过来。

“分，107差不多。”

郁楠差点儿没笑出声，“你这么计较的吗？”

云安摇头，“我以前因为分数不高一直被我爸妈说我差，所以我甚至会去计较0.5分。”

“你不差。”郁楠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你真的不差。”

云安笑笑，“在这里看来我真的不差。”

“不，不是在这里的问题。”郁楠说，“云安，你很厉害，你没有必要自卑，你有的是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