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利派出的兄弟回来说的都是同样一句话,“还没有找到。”
那一天密室的门关上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疯子。
“他中了毒又落入奸人之手,哪还有活命?”
他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我的好兄弟!”这一句中饱含多少情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门口这时有个人匆忙冲了进来,“利哥,疯子哥回来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根救命的稻草,竟然现在才伟来。尽管有点晚,但总算证明疯子还活着。
赵宏利来不及听那个人再说下去,忙奔出门,“走,我们找疯子去。”
没有人说不想去或不愿去,赵宏利的双眼已染红。
凌剑锋踏在兴城上时,深吸了口气,说:“还是这里的空气好。”
易瑶馨上前来,轻咬着他的耳朵说,“是女人好吧?”
凌剑锋马上想到了赵宏利,却还是得先回一躺家。
五个人终于在凌剑锋家门口碰到了正从学校回来的柳明慧,“表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看着柳明慧两眼泪汪汪,凌剑锋忍不住软语安慰,“别哭,我这不好好活着回来了吗?”
“表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她又看着另外四个人,目光一一扫过,却发现一个也不认得。
“小妹妹,我是易瑶馨,和你哥最是要好。”易瑶馨不等凌剑锋作介绍自己奔过去,说着,忙拉着柳明慧问这问那。
谁知柳明慧嘴严得很,易瑶馨竟没有找到什么把柄,只好愤气站在一旁。
谢惊鸿忽道:“我们见过的。”这一句才开口,柳明慧听得耳熟,道:“原来是鸿姐姐。”她见谢惊鸿易亲近,便挨着她站着,却时不时去看罗漪君。
罗漪君自然也不愿落后,便道:“疯子,这是你表妹?我就不用你说了,我自己说。妹妹,我叫罗漪君。”没有别的话。
当她的目光停在凌雪寒身上时,久久不能挪开,“您是?”
凌剑锋一笑,“快叫叔,这才是我的亲父亲。”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柳明慧也见了礼问好。
众人正要理屋,却听见远处有人喊道:“疯子,是你吗?”
凌剑锋转身瞧去,正是赵宏利,便道:“师兄,你猜我给你带回怎样的消息?”
赵宏利先是死抱住凌剑锋道:“兄弟,我还以为你被那些人弄死了,这么长时间没消息,都快急死了我。”
凌剑锋又何尝没有想念他,便说:“都是我作兄弟的错。不过,我这错比起咱师父来可就太鸡毛蒜皮了。”
赵宏利当然听出来,便道:“我当时就提醒过你,可你怎么早没有发觉呢?”
凌剑锋大笑,“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预料?”
然后又说,“这其实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跟他说秘典已转到兴城,他当然不会信。”
易瑶馨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邱召清当然会把我的家人给绑起来,逼我交出秘典来。”
每个人都相信,因为邱召清已派人来过。
“兄弟,别进去了。去我那儿,坐下来咱兄弟慢慢说。”听赵宏利这么说,凌剑锋问道:“他还真派人来过?”
“你那天就像一道烟消失后,邱召清就派人来过。我若是担心,就早派人守在这里,一旦有风吹草动立时回报。没想到他派的人来得真他妈快,我领着一帮弟兄才到这里,那帮人就风一般的撤了回去。”
“这么说,屋子里没有人了?”
柳明慧方才来不及说, 现在却道:“幸好我那时还在上课,否则也会被抓了去。”
赵宏利又道:“疯子,我想若是叔和姨还在他手中,就一定没事。”
“在得到秘典前,他当然不会对任何人下手。”凌剑锋说完,忽想起方子安他们,“表妹,子安他们没事吧?”
柳明慧答道:“不知道,我这几天没有去找过他们。”
凌剑锋听着这话,大叫不好,“只怕他们也不免遭难。”见赵宏利执意让他去荆南,他起初并没在意,这会儿又说:“好,师兄。大伙先去荆南吧。若是邱召清再派人来,只怕会多事。”
易瑶馨却说:“疯子,你几时变得这般胆小?邱召清派再多人来,我们都不怕。上回那恶狠狠的费龙不也败在你的剑下吗?”
谢惊鸿也不想去,便道:“是呀,疯子。你也清楚我们的实力,干嘛怕他们?”
罗漪君见二位姐姐都发了话,也说:“就算他邱召清亲自来,我们也有与之一拼的实力。”
凌雪寒望了一眼儿子,觉得儿子的想法似乎全然不符其性,便道:“锋儿,难道你信不过我们?”
赵宏利气道:“各位,难道我赵某会害我兄弟?”
凌剑锋说道:“绝不会。这么久我兄弟二人难得一聚,就给我面子吧。”
见柳明慧也迟疑不定,凌剑锋才笑道:“师兄,对不住!”拉着柳明慧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先回学校,若还有子安他们的消息,便回来通知我。记住,一定要快。”
谁也不知凌剑锋使什么眼色,只是听到这几句话,赵宏利身后的弟兄虽是离得很近,可也没有听清这之后的话来。
“好,师兄,我就跟你去。”凌剑锋回望众人,伸出右掌,作出一个“推”的手势。
易馨馨眼尖,好似瞧出了什么,便道:“疯子,放心!”她才说完,凌剑锋已随赵宏利走远。
罗漪君再看时,已在十丈之外,想再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荆南 赵庄里
身前一张大桌上已摆满各式酒菜。凌剑锋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吃过一次饭,便笑道:“自从离兴城后,我从来没有感觉坐下来吃饭是这么痛快。”
听着他的肺腑之言,赵宏利也道:“今天甭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只有这一句话。
赵宏利见凌剑锋左手捧杯右手执筷吃得不亦乐乎,便问:“兄弟,没想到这不到半年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还没上桌吃饭,凌剑锋已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赵宏利,现在听他这般感慨,凌剑锋却只是说:“你记不记得连云寨?”
“当然记得。我可以保证,谁若是去过一次,绝对不想去第二次。”
这就是他对连云寨里机关重重,神鬼莫测的精确评价。奇怪的是他竟没有提到邱召清这个人。
凌剑锋忽问:“那你觉得邱召清这个人怎么样?”
“过去是咱们的师父,从今天起,就是咱们的仇人。”一想到凌剑锋的叔姨还在这恶贼手中,便道:“你的叔就是我的叔,你的姨就是我的姨。咱兄弟联手,天底下还有咱们办不成的事?”
当然没有。邱召清都说过,如果这两人联手,必会创下丰功伟业。
凌剑锋放下杯,道:“师兄,恕兄弟说句冒昧的话。”
“说,今天言无不忌。”赵宏利既然说出这话来,凌剑锋当然放下心,说道:“我其实并不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什么?”赵宏利先是一讶,然后又问:“为何?”
“因为我觉得你若是去了,这荆南恐怕立时落入鲁彪手中。”这一点赵宏利不是没有想到。
听凌剑锋说得在理,赵宏利吱吱呜呜应着,道:“你说得也有理,可你这一走,是生是死,我几时方知?”
赵宏利忽觉得今天吃的酒饭竟这么难下咽。
这里当然不是凉亭,这也不是送别的地方。
可在赵宏利心里,却觉得这仿佛是决别宴,只怕凌剑锋这一去,就再也没机会回来。
他劝不住,他也知道凌剑锋必须去。谁要是拿了他的亲人,也一定会去救他们。
凌剑锋拿起酒杯又饮了半杯,道:“师兄,我本来打算这次回来帮你把北兴也收过来,只是……”
赵宏利没有等他这句话说完,却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只愿你能活着回来。”
两个人最后都只剩下一句话。
“保重!”
“你也是。”
林云聪从来没有想过,费龙会败在凌剑锋的手上,尽管带回了凌剑锋的剑。
“费龙,你怎么还不回答我?”他盯前费龙的脸,没好气的道。费龙是他的兄弟,仿佛费龙败了就是他败了一般。
“我已无话可说。”费龙还是说了一句。
林云聪听到这句,却把手中大枪抡起,指着费龙的脑袋道:“懦夫。你等着。我这就去取他凌剑锋的人头回来。”
费龙没有阻拦,他知道林云聪的脾气,劝是劝不住的。所以他没有说一个字,他甚至已看到败归的林云聪,很想走过去安慰,却还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深秋 紫枫林
“凌剑锋以前常来这里练剑。”邱召清忽然说,他似乎永远无法忘记这些事情。只听他又继续道:“当年,我只传了他剑道精义,没想到今日他却已然圆熟。这究竟是我之幸,还是不幸呢?”
身前站着的人正是林云聪,他没有说话。
他是来请战的,他没有资格评论凌剑锋,站在这里的也只有邱召清配,这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谁也不允许破例。
林云聪当然也不能。所以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听下去。
“你随我习枪也有一些时日,说说看,这剑与枪和长处与短处。”这是邱召清第一次问林云聪这样的问题。
林云聪马上说:“枪长于剑,难易殊迥;剑短于枪,常险迥同。”
仅这十六字,别无他话。
邱召清笑道:“精僻。”
本来林云聪以为邱召清很满意这种答案,可却听邱召清道:“你所说的和凌剑锋说的几乎一样。”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几乎?”林云聪忍不住问。
“对。凌剑锋这个人就像一柄剑。”邱召清从身后的剑架之上取下剑来又说道:“你看,这柄剑如何?”
林云聪摇头,道:“可惜他不是这把剑,这把剑也不是他。”
“利器终是死物,若受人驱使当然无往而不利;若死物御人,必沦魔道,万劫不覆。”
“这是凌剑锋说的?”其实他这一问显得有点多余,他也清楚这句话的真义。
邱召清又道:“你知不知道凌剑锋为什么把剑送给费龙并让他带着剑来领罪?”
“难道这其中还有隐秘?”
邱召清看着手里的剑,道:“他只是想告诉我两件事。”
“哪两件?”
“留下费龙的命。”
“那另一件呢?”
邱召清把剑放回去,再说:“也要留下我的命。”
“简直太狂妄了!”林云聪用枪使劲拄地,愤怒地道。
邱召清笑道:“我想换作是你,必不会想到把剑送给费龙。”
林云聪道:“我不是费龙。”
“可你也不凌剑锋。”说完这一句,邱召清就走了进去,走向那间小竹屋。
林云聪听着这最后一句,心中很是伤痛,“他终还是舍不得凌剑锋,这个孤独的老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凌剑锋的生死就在他手中,可是我根本看不出,这老头真正的想法。”
“凌剑锋,你这个人怎么如此让人惦记?”他并没有见过凌剑锋,可是他听过太多关于这个的传言。什么聪明过人,机变莫测之类算居多数,可是刚才邱召清的评价却根本没有人说起。
“一柄剑。”林云聪看了一眼那把剑,轻笑着,踏上朝阳关大道的小径,不再回头。
易瑶馨好不容易把众人的疑惑解开,这时便看到刚进门的凌剑锋,她转动两颗大眼珠,道:“你……你怎么就回来了?”
凌剑锋笑道:“他那里又没有女人,我留在那里干嘛?”
这当然是拿易瑶馨开心的话,易瑶馨怎么会听不出来,马上说道:“骗谁呢?快老实交待。”
说着,已上前来要揪凌剑锋的耳朵。
“还想动手动脚?你再扰我,我就把你按在床上,用绳子绑起来,然后倒满油,一把火烧着,看你还敢不敢惹我?”
听着凌剑锋像模像样的生气状,易瑶馨还真不敢再扰他,轻声问道:“喂,你干嘛这么凶?又没有人惹你?”
凌剑锋忽冲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挤出几滴泪道:“小馨,别离开我。”
易瑶馨以为他真的哭起来,竟不挣脱他的双手,任他抱着,过了很久才听凌剑锋哈哈大笑道:“抱着你真舒服,身上又有股让人冲动的香味。”
易瑶馨知道上了当,便道:“不理你了,你就知道欺负我。”
哪知凌剑锋却说:“也只有你让我欺负,谁若想要我欺负他,求我也不会去。”
易瑶馨听到这些话立时喜道:“真的?”她听着出,这是凌剑锋的真心话,如何不乐?
“要不要我再继续欺负你?”凌剑锋作再扑过来的样子,却吓得易瑶馨夺门而去。
听着易瑶馨低低的叫骂声凌剑锋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不要和女人开玩笑,千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