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往昔如梦 第一章 原来是你

明月如霜，分外皎洁，凌剑锋的脑中不断回忆着刚发生的一切。

　　这已是夜半，易瑶馨是睡着了被吓醒，那个人才把她连同被窝一起抱走，凌剑锋看得出，那个人是向东而逃。

　　扛着一个人并走不远，他铁定自己拼命追也许还来得及。

　　于是他从屋外墙边脚一伸，长剑已跳了起来，他顺手一抄，便狠狠道：“就像你生翅，也绝不可能跑得掉。”

　　展开身法，凭虚御风般在山间树林里穿梭，故然难行，他猛提气，竟不比平地慢多少。

　　远远瞧见前面一人正纵身向东逃去，他似看到了希望，长剑划出，地上一块碎石已被他挑飞，朝前方不远处那道黑影射去。

　　凌剑锋半刻也不敢作停留，眼见碎石跌落在对方身后数尺之外，更是心惊，“此地哪来如此高手。”也不待细想，半空中连翻数个跟头，身子还没扯直，一个旋身，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手中长剑也似受了凌剑锋这怪身法影响，如流星激射而去。

　　黑衣人不防凌剑锋使出这种怪招来，身后锐风乍起，他的人已窜起老高，虽是抱着一人，竟丝毫不费太多力便攀上一棵大树，可凌剑锋的身影已半空里扑将下来。

　　几乎所有的要害都在凌剑锋掌控之中。长剑未落地，已被凌剑锋巧妙伸出长臂接在手中。

　　那人呵呵直笑，似不愿显露本来声音，凌剑锋忽然感觉这个人竟是个女人。

　　凌剑锋手中长剑在这中划过数道美丽的弧，那人深知若是不舍下怀中的易瑶馨，必伤在这连环杀招之下。

　　凌剑锋也赌定他会放手，可万料不到那人身子一折，连同怀里的易瑶馨如弓上的一支箭向后射去，竟脱出凌剑锋的剑下，再一闪，已离得远了。

　　让凌剑锋意外的事情一件件发生在他眼前，他从来没有受到如此挫败，立时激起久未苏醒的紧迫，将长剑收在腰间，又沿那人逃的方向追去。

　　走不到五里地，便见那人停了下来，背对着凌剑锋，说：“竟然你想要，我就给你。”

　　凌剑锋只觉一阵大力涌至，接在手里却发现易瑶馨熟睡着，浑身不着半缕，隐隐还能看到她胸前深深的乳沟。

　　凌剑锋根本没有看清那个人是如何消失的，因为他刚接到手里时，正要去看，却哪还有对方的身影？

　　凌剑锋追到这里，身上热汗淋淋，怀中的易瑶馨也不知何时会醒，他打定主意，先回去再找父亲解救。

　　折返回来，脚底下像生了翅，飞也似地朝住处奔去。

　　罗漪君在凌雪寒施以解药后清醒过来，此时凌剑锋正守在易瑶馨床边，不让任何人叨扰。

　　很奇怪地是，易瑶馨匆匆走了进来，问道：“你们都怎么了？”

　　凌雪寒怎么也想不明白，奇道：“那锋儿救回来的是谁？”

　　凌剑锋还在屋里，易瑶馨忙问：“疯子呢？快叫他出来？”

　　罗漪君指着易瑶馨的脸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从外面回来？”

　　听着眼前这两人奇怪的话，让易瑶馨的心迷惑起来，“我不从外面回来还能从哪里回来？”

　　凌剑锋忽闻易瑶馨大喊大叫着，大惊之下，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却惊叫出：“小馨，快来。你大姐中毒了。”

　　易瑶馨冲进去时，看见谢惊鸿竟躺在自己床上，便道：“她为什么睡在我床上？”又问凌剑锋：“你怎么也在这里？”

　　凌剑锋很想理清头绪，可是现在他的心乱成一片，刚才发生的怪事还没弄清，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被易瑶馨一闹，他更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沉默着，现在他除了沉默，别的事都做不了。

　　易瑶馨使劲摇着凌剑锋的手臂道：“疯子，大姐都这样了，还不快先救醒她？”

　　凌剑锋走到窗前，把发生不久的一切都联系起来，笑道：“惊鸿，你还装得下去吗？”

　　本来躺在床上的谢惊鸿忽然坐了起来，说：“我还是没有看出来，破绽在哪里？”

　　凌剑锋把易瑶馨按倒在桌前的椅子上，然后道：“现在就让我来把整个过程讲给大伙听吧。”

　　罗漪君犯着愁，道：“难道我也被骗了？”

　　凌剑锋没有回答，不回答的意思有时就是承认。

　　“小馨，你就没有要说的？”凌剑锋不等她说出来，却道：“惊鸿，你的确差点让我相信救回的就是小馨。可是你忘记了一件事。”

　　“每一个女人身上的香味都不一样。这一点你不止一次提到过。”

　　“对。我起初觉得是罗漪君故意用假药把我迷倒，可是后来我发现小馨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下来。”说到这里，凌剑锋已发现易瑶馨两只眼瞪得老大，然后圆圆的脸上立时像蒙了块红布。

　　“疯子，你……”易瑶馨本来还是怀疑凌剑锋并没有被迷倒，可是她完全没有把这个念头记起来。

　　“她为什么要把衣服脱光呢？”

　　“那是因为惊鸿好在逃跑之时偷梁换柱。”凌剑锋自问自答道。

　　“本来一切都做得差不多该天衣无缝了，可是惊鸿身上的香味我并不陌生，从夺回这个被裹的女人之后，我就发觉自己上当了。我不动声色地把人给送了回来，等小馨大叫起来，我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我们本来以为你会中计，接下来，我便可以让小馨把你骗走。”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识破，所以后来所有的计划全打破了，也就没法子把逃跑的那个人隐藏起来。”

　　“的确。我想你现在一定猜了出来。”

　　“我也想不通，一个人带着易瑶馨居然轻功不落后于我，我想这世上这种人很少。在追那个人的过程里，我也使出许多法子试图拦下他，可是这个人的武功出奇的高，完全出乎的意料。”

　　“这当然是因为，四条脚永远比两条脚要跑得快。”

　　“其实在那之前，你们就已把衣服穿好，和伙演戏来骗我。我自己的武功虽然不差，可是天底下竟有人能从我那式连环夺命下逃走，是绝无仅有之事。”

　　“当然你也怀疑不到邱召清身上去。”

　　“邱召清是使枪的。”凌剑锋很快解释道。

　　“那时我们俩都吓坏了，疯子那七剑一出，我根本抵挡不下，若非小馨弄巧，只怕我们都会死在你剑下。”

　　“所以，我就立时猜到，一定是还有另一个人从中做了手脚。但想到被子里的人是易瑶馨，我马上联想到一件事。”

　　“这丫头向来鬼点子和你一样多，你当然会想到她只是装样子，在适当地时候帮我脱身。”

　　凌剑锋听到这句，道：“你们两个人的心思当真是配合得亲密无间，可是你们永远不会瞒我太久。”

　　“我们当然知道这些细碎的事情在你眼中定然会被放大到无数倍，而成为你现在驳回的借辞。”

　　“幸好我这个人对什么事都稍微懂得一点。要不然，真给你们玩死。”

　　凌剑锋庆幸，这一次，易瑶馨和谢惊鸿都没有受伤，“还好我还没有使出全力，你们以后可不要再想着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来算计我。”

　　“万一他邱召清趁机来犯，我恐怕也会招架不住。”这是劝告，每个人都会听进去。

　　凌剑锋现在终于知道，得罪一个女人的后果虽然可怕，可是得罪三个女人的下场也一定不会好看。

　　罗漪君走过来，紧抓易瑶馨的手，正要咬上一口，却听易瑶馨道：“好了，三妹，若不是把你也迷倒，你准会去告诉他这个疯子。”

　　凌剑锋忽问：“爹，咱们来这里有多少时日了？”

　　凌雪寒道：“儿子，你光顾着和他们三个打情骂俏，竟连时日也忘了？还有那部秘曲？”

　　听着父亲的责备，凌剑锋沉下头，道：“还好，有爹提醒。明天我和小馨再去探下消息。”

　　易瑶馨一听要和她去，心里乐开了花，不知说什么好。

　　罗漪君忙道：“不行，这次，我去。二姐，你把我迷倒我还没有和你算呢？”

　　听她这么一说，凌剑锋却道：“好，你和我一起去。但有一点你千万不要忘记。”

　　两人人的眼神碰到一块时，罗漪君深深点了下头，道：“我可没大姐二姐他们那么恨你。再说了，我敬你爱你还来不及呢？”

　　凌剑锋过来把罗漪君抱在怀里，走了出去，屋里传来易瑶馨的谩骂声。

　　罗漪君忽急道：“疯子，快放下我？你要干什么？”

　　“你难道以为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你没看到你二姐那要吃人的样子，若你再留在那里，她们都会拨光你的衣服，生吞了你。”

　　见凌剑锋不忘逗自己乐，罗漪君也就不再生他的气了，说：“还是你对我好。”

　　谢惊鸿远远瞧见自己的小妹偎在凌剑锋怀里，她忽捂住脸，泪水自指缝间滴落。

　　这世上的女人真正能做到无私的又有几个？谢惊鸿在问自己，“我为什么也逃脱不了？”

　　翌日，凌剑锋早早便和罗漪君出了门，没有人知道他们回来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对于谢惊鸿来说，都已不重要。

　　易瑶馨讥笑着说：“大姐，咱这瞎忙活了一夜，却便宜了三妹。看来以后咱们若再想让疯子多看一眼就得花更大的力气。”

　　谢惊鸿似是完全没有听见，反而说：“二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着凌剑锋。”她不是说“疯子”而是说“凌剑锋”。

　　易瑶馨忽听这话，却问：“大姐，你怎么了？”

　　“没事。经历了这么多，疯子似乎已厌倦了，我也累了。我不想争了，我不忍心再看他难受的样子。”

　　“你让我说什么好？从小到大你就知道让，可有的东西是不能让的。”

　　易瑶馨都觉得今天自己说话怎么这样有道理，却只看见谢惊鸿渐渐走开，根本没有再和易瑶馨争辩下去。

　　凌剑锋昨天夜里就让父亲收拾行李，等他一回来他们就得马上离开。凌雪寒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既然是儿子的要求，他也不好执拗，悉数办好也就是了。

　　正午时分，罗漪君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喊道：“疯子，还有多远？我脚疼。”

　　凌剑锋蹲下身，道：“来，我背你。”只这一句话就让罗漪君怔了半会儿，然后却被凌剑锋拉了一下，似已觉醒，便爬上他的背。

　　“中秋快到了吧？”罗漪君忽然问了起来。

　　凌剑锋点了点头，道：“是呀，没想到时光过得如此之快。”

　　“你想家了？”罗漪君又问。

　　“我好像已没有了家。”凌剑锋说完已闭上嘴。罗漪君不便提及凌霄，她明白，现在最好不要给这个疲惫的男人再添任何伤楚。

　　穿过上次他和易瑶馨去过的那片芦苇地，他却停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罗漪君才想再说下去，凌剑锋马上用手捂住她的嘴，轻声道：“有人来了。”

　　她知道五丈方圆里若有丝毫响动，绝逃不过凌剑锋的耳朵。她变得很乖，半点声也不敢发出来。

　　很快，从西头那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凌剑锋说：“从我腰间取下剑来。”他这么说，罗漪君也迅速帮他把剑取下并递到他手中。

　　“一共有七个人，每一个的武功都不差。看来咱们今天走运了。”

　　罗漪君没有怀疑，她完全相信疯子的判断，等她举目之时，已看到了为首那人身披甲胄，背负大弓长箭，手中清一色是银灰色的枪。

　　领头的是个羊胡子浓眉的汉子，这人坐下的马较其他六人要高大强壮得多。

　　凌剑锋远远瞧见，低声道：“原来是他。”他也不再掩藏，径直向七人走去。

　　“你是费龙？”那人看了一眼凌剑锋，似也认出了他。

　　“原来是你。邱寨主正命我们四处拿你。”费龙竟将来意告诉了凌剑锋。他身后的六人亦是交头接耳，也不知是在说什么。

　　凌剑锋道：“不错，我是凌剑锋。他不想让我活，我当然也不想他活太久。”

　　他知道这个费龙与邵云生和卢武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他虽然听命于邱召清，可是上次若不是他把寨门放下，凌剑锋他们也没有那么快逃出来。

　　凌剑锋当然知道这是费龙做的，他也曾立誓，若是他日见着，便饶了他的性命。

　　“我知道，就算结我七人之力，也未必能拿下你，可我们不得不这样做。”费龙望了一眼身后的兄弟，无奈的说道。

　　凌剑锋笑道：“一码归一码。我大可饶你一人性命。别人？我不是菩萨，广大的慈悲怕是没有。”

　　说毕，凌剑锋把背上的罗漪君放了下来，又对她说：“你若是见着小馨，就告诉她，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他自认从来没有做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将来更不会。

　　他手中有剑，虽是铁剑，可是每一个人都应该知道，无论是铁剑还是木剑，在凌剑锋手中都可以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