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柳暗花明

浑霍中脚步来不及停留，疯子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是赵宏利派人来说要见他，他也不好拒绝，便很快动身，来到了荆南一家茶餐厅里。

　　穿过一排又一排桌子，疯子很快就看到了赵宏利，让他不解的是，吴琴竟也坐在那里。

　　“来的正是时候。”赵宏利简短的话，疯子却听出实意来。显然刚才二人正谈到他。

　　吴琴的脸上没有表情，冷漠的眼神，除了她很少穿这身白裙子，她今天最大的变化还要数对疯子。

　　“剑锋，作大哥的也不得不说一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来只是想说一件事。”疯子的话很坚决。

　　赵宏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疯子，过去这个与自己性命拴在一起的生死兄弟似乎早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俨然不是他的兄弟疯子。

　　吴琴不忍心说下去，也不愿听下去。“我先走了，对了，谢谢你大哥。”

　　她这话不是对疯子说的，而是对赵宏利说的。

　　疯子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赵宏利那么对她的家人，她却还这么客气？疯子坐来下时，酒已倒好。

　　赵宏利低声道：“你猜她今天来这里做什么？”“她是想让我收下那辆车？”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车我也不要，众兄弟都答应了，你……”“我更不能要。喜子他……”疯子有点哽噎，没有再说下去。

　　“好，我终于知道老爷子喜欢你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了。”赵宏利笑着说，看着疯子的像失了魂一般，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酒杯已空了三次，疯子忽然道：“宏利哥，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难得过我们兄弟二人？”

　　不等赵宏利回答，疯子已走了。

　　看着桌上五个酒杯摆成了一个字，赵宏利笑了，他想对自己大声说，可是他不想说出来。

　　身后两三个下手面面相觑，不知事情到底怎么样。

　　清晨，吴琴就看到了那辆启明星停在自家院落里，喜子还没出院。父亲更没有早起，现在正是奔学校上早自习的时候。

　　吴琴笑了笑，像一只欢乐的小麻雀般，她猜得出从她走出茶餐厅后发生的一切。

　　进教室时，赵亮拦在吴琴面前，道：“你昨天胆子倒不小，竟和五班的疯子吵了一场？”像是不怀好意，吴琴绕过他，坐回自己座位上，捧起课本不愿理他。

　　赵亮也出奇地变乖起来，吴琴并没有在意，可是当她双眼盯着课本时，却发现书页里夹了一张书签。

　　“涓流戏蝶舞，月华惹花羞。朱子题。”吴琴脑海中立时把这个书签与那个古时的朱熹联系起来。“不会吧，那古人活过来了？”正当这样想，身后却听见叶杏噗嗤一笑，“你不会也作白日梦吧。别人那是拍穿越剧，还活过来？尽是浑话。”

　　吴琴也觉得这书签来得怪，谁会把这个放在自己书页中呢？

　　“杏儿，你说咱们班近有人来过没有？”叶杏当然知道吴琴是想查出书签的来历，便道：“大姐，你忘了，期中考试才过一星期。”

　　吴琴重重地点着头，“或许你说得对，不过，要查出谁坐过我的座位太难了。”看了一眼桌子左上角被撕得仅剩半个“3”的号码，模模糊糊还能分辨出一个“安”字。

　　“却不知是姓安还是叫安？”叶杏看了许久，缓缓说道。

　　吴琴也没理会，继续早读，时间匆匆而过，吴琴终于读出朱自清那篇《匆匆》的深意。

　　一想到朱自清，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朱自清？朱子？安？”把这三个联系在一起，吴琴似乎找到了答案，但她决不能说出来。

　　午后，吴琴邀叶杏出去走走。由于是体育课，大多数同学都在操场活动，吴琴生来就不喜动，忽然她看见了一个女生，静静地坐在花坛边，双肩颤动，走近些看，吴琴发现泪痕未拭，便道：“你怎么了？”

　　李静完全想不到会有人看见她，只好说：“我怎么会有事？天底下所有人出事了，我也不会出事。”说完，一点好颜色也没有就走了。

　　吴琴看着她的背影竟是那么熟悉。几年前那个下午，她恰好看到过。

　　叶杏见吴琴发着呆，叫道：“想什么呢？走，去那边看看。”吴琴把那个背影深深印在脑中，她隐约觉得她们还会见面。

　　“吴琴，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用看就知道是赵亮。这时候吴琴也不怕遇到他，便问：“你呢？”

　　“我？”赵亮停了下，又道：“你刚才遇到的那位女同学早来了，我在这里瞧了半会儿，不料你们也很快来了。”

　　这些话俱是实话，但吴琴却反而觉得有假，“算了，你不说实话我可走了。”

　　话毕已要拉叶杏走。“等下，你们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哭？”

　　“鬼才想知道，你有这闲功夫，倒不如多去操场上运动？”叶杏最恼他，此时也动了气。

　　“你不听不行。我偏要告诉你。”说着话，赵亮拦住二人，又道：“她是李静。校体育队的，以前我与她同班，不过刚才她好像没认出我来。”

　　“李静？吴琴听着这个名字倒是耳熟得很，却不知在哪听过。”赵亮岂不知她的心思，便道：“记得一七班的事吗？”这话倒是提醒了吴琴，“是她？”原来李静与吴琴等早就认得，只是后来她去了体育队，二年级又重新分班，所以很少往来。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得了，去当那狗仔队，定有一番作为。”叶杏没好气地道。

　　吴琴听着这话，一笑，“算了，咱自己的事都没管好，就别操心她的了。”

　　这就是她的处世之道，“宁扫门前雪，休管瓦上霜。”

　　操场离校门其实并不太远，吴琴偶然发现，李静竟和一个男生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偏又巧，李静挡住那个男生的脸，吴琴根本认不出那人是谁。

　　赵亮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叫道：“那不会是疯子吧？五班的疯子，听说近来与李静走得很近。”

　　“你这嚼舌的，尽说胡话。”叶杏跟上前来，指着赵亮的鼻子道。

　　吴琴转过脸去，说：“算了，咱们走。”赵亮瞪着远处两个身影，久久没有作声。

　　教学楼一共只有五层，可是吴琴走上楼梯时却发现，自己走得是那么艰难。她心里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

　　可是她根本没法不介意，“那个人会是他吗？”她回答不出，她只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疯子很快便和李静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恰好与吴琴叶杏碰上。

　　叶杏认出是疯子，大叫道：“你是疯子？”好像从没有听过这个人似的。

　　吴琴低着头，不敢去看，她怕自己看到的真是自己猜想的。

　　李静并没有和疯子走在一条线上，而是紧跟在疯子身后，吴琴斜眼看到了，她心底还存有幻想，于是仰起头，道：“谢谢你上回救了我一家。”仅此而已，她再也没有说别的。

　　疯子强作微笑，“没事，大家没事就行。”这话似不是出自他的口，而且他的笑是那么牵强。

　　连李静看在眼里都觉得是骗别人的，也只有这时，李静才发现，原来这个疯子有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

　　方子安不知道，当然孙雅茗更不会知道，她这个才认识不久的朋友又哪会有资格知晓，可是她不懂，为什么疯子似乎对这个女同学有些愧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人的疑心是可怕的毒药，疯子哪会不知道。

　　把启明星那件事告诉李静，当然也是为了让她解除戒心，她能相信的人有几个呢？

　　疯子不知道，他沉着步子跨过去时，李静没有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是让疯子介绍一下这位未曾谋面的朋友？还是让她自己上前去和别人搭讪？

　　没有人忍心在这种场面作这些事，疯子很快消失在楼道里，吴琴叶杏也回自己班去了。唯有李静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一向是个喜静的人，可现在却觉得平静很讨厌。

　　学业，朋友，还有什么呢？在这所学校里，她除了找到这些，还能找到什么？

　　刘海锋从来没有看到李静哭，自从认识她之后，疯子也很少提起那些事，他不敢问，他只能听。

　　“方子安说得没有错，李静的确已不能叫李静了。”刘海锋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吴琴去医院看过喜子，可她发现疯子也在那里，还带了许多朋友来，她怔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

　　“喜子，咱们先把伤养好。大哥哥说过，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疯子低声说着，喜子圆圆的脸上堆满笑意，忽然凑到疯子耳边说了一些话，其他人虽然隔得近，也没听清楚。

　　疯子将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并重重点着头，道：“喜子放心，有我在，没有敢欺负你。”

　　方子安转头之际，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没等他说话，疯子已说：“你来了？”

　　疯子没有去看，他似乎算定这个点吴琴会来。他也知道，李静很快也会来这里。

　　“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方子安，我从小最铁的玩伴。”疯子把方子安拉过来说着。

　　“这是刘海锋，富二代，公子哥，家里有钱，不过很讲义气。”

　　“你是方子安？”吴琴忽然问道，不等疯子再介绍下去。

　　“怎么？你认识我？”方子安也觉得很奇怪，吴琴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没什么大事，期中考试你坐的那桌子是我的，你把书签放错了。”

　　方子安一听，笑道：“书签？也许我真的忘记了。回头我要谢你，还没有把它丢掉。”这当然算是玩笑话。

　　吴琴听他这么说，倒真觉得他和疯子真是死党，就冲这一点也必有眯关系了。

　　疯子也是哈哈大笑着，“夫子几时学我的腔调，可不要惹恼了这大小姐。”吴琴满脸通红，道：“你这疯子，尽是胡话。那天要不是你……”

　　“好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疯子正说到这一句，李静就走进来了。

　　“真热闹，大伙都在呢？”李静身后跟着孙雅茗，柳明慧，许洁几个人。

　　疯子又一一介绍，让彼此互相认识了一下。

　　看着疯子的举动，吴琴很是奇怪，这里明明自己才是主人，怎么他倒抢了先？

　　喜子躺在床上，微微笑着，朝姐姐一摆手，像是要说什么。

　　疯子的眼何其利，便道：“喜子又有通风报信！好了，你就安心养病吧。咱们都出去。”

　　留吴琴一个人在里头，疯子也甚是放心。

　　“那么说，表哥，你的那车还了回去？”柳明慧还想再坐会儿，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不还，我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让喜子他们再受苦？”疯子理直气壮地说着。

　　方子安插嘴道：“疯子这么做并没有错。再说了不明不白的车，谁要了谁晦气。”

　　刘海锋却道：“那车又不贵，我明天整辆新的给你们瞧瞧。”他这话才出，就有几位女生长嘘声，也不知低声在说什么。

　　唯有李静和孙雅茗静静坐着，没有说一句话。

　　“你也真是好心，不过，在我看来，那喜子他姐和咱们也算同学，你若是要了那车，自没脸骑校门口去。”这时孙雅茗倒是说开话来。

　　疯子满是不屑，“都说过了，那车是黑车，若按以往某人的性子，那是定当全收。可今年不同往日。”

　　“表哥，你说的往日又与今时有何不同，说说。”柳明慧胆子算大的，也只有她敢跟疯子谈笑。

　　李静听着他们的话，却一句也没有听清似地，“剑锋，时候不早了，我们都还有课，就不再打扰了。”

　　疯子一听这话，哪会不明白这话外的意思，便说：“好，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别望了，我的正事。”疯子又补充一句。

　　众人哄笑而去，独留疯子一人。

　　“不是他们丢下的我，是我让他们先走的。”疯子暗想着，算是安慰吧。

　　等吴琴走了出来，便向疯子问：“那些朋友呢？”“还有课，再待下去，保不准那门卫大叔又瞎嚷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