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丹青作别

八卦殿的正务室中，坎水见天乾在整理折子，便主动上前去帮忙，待整理好后他便抱起写着“白虎”的那堆折子。

坎水我去送。

坎水说着转身就向屋外走，天乾看着笑了笑，看来是想明白了。

来到西院外，与上次的情景不同，两只仙鹤站于门旁，见到坎水便低头行礼，恭敬地将人放了进去。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早就将这里摸透了。

很快，坎水便来到了桃树前，抬头看了一下，上面的桃子已经没了。

想来昨日给他的桃子就是这树上的了。

想罢，坎水将目光移至书房，今日的房门紧闭，也不知道白虎在不在。

坎水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壮着胆子，该来的总会来，这样想着便朝书房走去。

书房中，白虎端坐于书案前，方拿起茶杯放于唇边抿上一口，门便被从外面推开。白虎抬首，只见一红衣人怀中抱着一堆折子，走到他面前将折子往书案上一放，而后舒了口气。

白虎以后这些折子让别人送吧。

坎水不语，默默地将那散乱的折子堆叠起来，整理好放到书案一侧，而后又走到白虎身旁蹲下身去，拿起墨锭研磨。

坎水你和天乾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白虎让他离开时，他是开心的，终于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了。可听到那番时，心中又不知为何有些难受，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白虎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白虎的语气平淡——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日后如何也就与他无关了。坎水不想见他，他就不再出现。

坎水我想留下来。

天乾说想要知晓他人是怎样的人，就要自己去了解。无论如何，这些日子里白虎从未伤过他，还那般替他着想，虽然有时真的很凶，但总感觉和莫澜说的不太一样。

白虎闻言似清风掠过湖水，心中泛起了些许涟漪。坎水总是会做些他意想不到的事。

白虎识字吗？

白虎冲人勾起唇角，收敛起平日身上的戾气，语气亦是柔和了许多，似是哄小孩儿一般。

这是廉贞最信赖的禄存。

坎水摇了摇头。简单的字他倒是认识几个，但要说识字却算不上。

白虎过来。

白虎言闭，坎水听话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白虎拿着。

白虎将执笔的手绕过坎水背后，话语间将毛笔放到他手中，而后握住他的手沾了些墨，又从书案一旁抽来一张宣纸，于上面徐徐写下坎水二字。

白虎这是你的名字。

坎水二字并不复杂，结构也极为简单，只要照着便可临摹出个样子。

白虎将握着坎水的手松开。

白虎自己试试。

坎水依照方才白虎教的写了一遍，可看着有些奇怪，左右结构的坎字离得太远，大小比例也不对。

坎水不解，他明明是依照白虎教的写了一遍，可是差的好多……

白虎你先写，等这两字写好了，再教你别的。

白虎将宣纸往坎水面前放了放，拿过一旁的折子来看，从笔架上取来毛笔开始批阅。

坎水于一旁抬头看了看白虎，之前因为害怕都没有发现，原来他也没那么可怕，反倒像现在这般舒展眉眼的样子，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许久过去，白虎放下手中最后的一本折子，转头看向坎水，这才发现他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这孩子，昨夜定是又胡思乱想，没好好睡觉。

白虎想着将坎水手中的毛笔拿下来，搭到砚台上。

坎水感觉到手中异动，动了下手指，而后抬手揉了揉眼。

坎水神君……

白虎怕他着凉，方要起身去拿件披风来，没想到人就醒了。

白虎回房间睡吧。

坎水从书案上爬起来，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明月与星辰已高悬于夜空。

坎水好饿。

睡前就饿了，没敢说……现在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也就忘了面前的人是谁，这话到底该不该说了。

白虎闻言一笑，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般。

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多吃些。

白虎想着将手伸到坎水面前。

白虎走吧。

坎水啊？

突然一下，坎水没反应过来。

白虎带你去偷东西。

礼尚往来才是他白虎的作风。

言语间白虎拉起坎水的手，化作一道白光飞出房间，来到了北院的灶房中。

白虎掀开蒸笼从里边拿桂花糕递给坎水。

白虎吃吧，吃饱了回去睡觉。

说着，白虎又揭开面前还在被火烧的瓦罐……

侍从谁？！

一侍从见屋中有人影，急忙赶了过来。

白虎看了看身后的人。

白虎我那里没有小孩儿吃的东西。

侍从这才看清屋中人，恭敬地俯身行礼。

侍从神君，坎水大人。

白虎玄武问起来，就说是莫澜偷的。

白虎说着用汤匙从瓦罐中盛出两碗银耳羹，一碗递给了坎水，一碗自己端在手上。

侍从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家神君的宵夜啊，就这么没了，而且一会就要端去……

侍从这可如何是好啊。

坎水旁边听着，一边吃一边笑，已经能想象到玄武御剑送他离开千里之外的样子了。

待白虎与坎水填饱肚子，便离开了灶房，在回西院的路上，坎水一直跟在白虎身后傻笑。

白虎笑什么？

坎水刚才那个人被你吓的在旁边都不敢说话。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玄武的宵夜吃了，一直在旁边呢喃道“如何是好”。

白虎之前你不是也一样吗？

一碰就躲，但凡他说些什么，便是低头不语。

坎水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垂下眼帘又变得沉默不语……

之前那样的确很伤人，坎水知道，可他当时只是因为害怕下意识做出的反应，现在的他也很后悔。

白虎见他停住脚步，一副犯了错的模样，只得又转身走了回去，抬手抚上他的头发。

白虎我没有怪你，你愿意留下来我很开心。

闻言，坎水抬头对上了白虎的双眸，温柔的眉眼不带一丝杀气，和第二次见的时候完全不一同，就好像是两个人一般。

白虎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坎水嗯。

坎水点头，而后俯身行礼。

坎水属下告退。

眼见坎水回到自己的房间，白虎便也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白虎取来了纸笔、丹砂与青雘，坐到案前，打开纸卷，用纸镇压好，执笔绘了一副丹青。

这丹青中有一木屋，木屋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面上灿烂的笑容十分好看。少年的身旁还有一只白虎，正抬头凝望着少年。一人一兽四目相对，且在彼此的眸中看到了自己。

白虎看着眼前的丹青，执笔于右上角写下“山中岁月铭记”六个字，便当作是为廉贞与禄存画上了句号。

自此以后，便是白虎与坎水。这一次，他定会好好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