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本青凰想着早日处理了锦觅也算完结一桩事情，却有花界的事情撞上来，一来二去竟也就耽搁下来了，青凰磨磨牙齿，总觉得这样磨叽很不好。索性直接去润玉那边打了个招呼，前往神界去找寻九华圣翊草。

　　一炁化三清，三清并为天才、地才、人才，化为三清境——清微天玉清境、禹余天上清境、大赤天太清境。而时人常说的上清天玄灵斗姆元君，也正是指的上清境。

　　“尊者，元君有请。”尚未到达太清宫便有人守在门口，一见到青凰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青凰略挑了挑眉，跟着侍者往里走。

　　玄灵斗姆元君端坐在莲花台之上，脸色平静，姿态慈祥，“尊者身为异界之人，莫要扰乱此界大运，若是一意孤行恐遭天道降罪。”

　　青凰轻“啧”了声，并不吃这一套，嗤笑道，“大运？你当本尊怕这个大运？你既知本尊来意就莫要阻拦本尊，否则休怪本尊无情了。”

　　斗姆元君面不改色，仍端着一副慈爱悲悯的模样，“尊者一身煞气，想是从前积累了不少业障吧，如今还意图扭转天帝之命，恐累及自身，还望尊者慎重。能为之事，不求亦能成；不能为之事，求遍万般亦是空。”

　　青凰揉揉额角，万般无奈，“在本尊看来，从来没有不能为不敢为之事，只有不愿为之事，昔年本尊一意孤行带着凰族隐居致使凤凰一脉凋零，后又带着凰族出世振兴天界，无不可为，只有不愿为。你用大道压本尊，大道亦不敢过分压制本尊，你又是何必。”

　　青凰话音未落，便听见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凉嗖嗖的说，“尊上何其强悍，岂会在意区区天罚。”

　　青凰后脊骨一凉，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脑勺，莫名生出来一种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一样的胆怯感来。扭过头来，看见润玉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有点发懵，才发觉眼前这个润玉好像……更圆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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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玉！你怎么来啦，我以为还有得磨呢。”青凰一下子扑过去，就要扑到润玉身上了，就又被润玉捏术拦住了。青凰一脸茫然的看着润玉。

　　润玉闷闷地笑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将青凰揽在怀里，嗅着她身上极浅淡的馨香只觉得空落落了许久的心都安稳下来，挥手解了她身上的隐形决又把掌心烘热了贴在身前的人越发浑圆的肚皮上，温声道，“你啊，还有着双身子的人了，也不知道注意些，一点都不稳重。”

　　青凰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道，“我还不稳重嘛？”

　　润玉抬手抚着青凰的脸，极尽温柔缱绻，青凰偏着头把脸颊往润玉掌心送了些。润玉做着这样亲昵的事情，却还是冷着脸沉声质问，“我怎么来了？我怕我再不来就会丧子丧妻，怕我翻遍六界，再也寻不到一个青凰。”

　　青凰咕哝了两声，没敢说话。青凰何其敏锐，自然感受得到这个人虽然说着这样冷厉的话，好像在质问着什么，却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抚在自己腹上的大掌也是渗出些许冷意，显然是怕极怯极了。青凰往后挪了挪更深的嵌入润玉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清浅温雅的龙涎香气只觉得心中一派平和满足，放软声音安抚他，“怎会，不是都还好好的在你怀里呢。”

　　润玉闷不吭声，将青凰抱得更紧了。

　　青凰想起来自己所来为何，站直了身子，一脸端肃，决定速战速决，“你要做什么，本尊不管，但是你胆敢算计到陛下身上，就休怪本尊不留情面了。堂堂六界至尊，何等身份，九天应龙，血脉何等强悍，却为区区一片霜花折去半条命去，若此方天道当真如此不辨是非不知轻重，那这天道也不必高高在上了。”

　　斗姆元君一惊，叱道，“尊者慎言，污蔑天道，是为大不敬。”

　　青凰轻蔑地看着斗姆元君，不欲在说些有的没的，“九华圣翊草，交是不交？”说着手一扬召出擎苍剑，目光凌厉，一手执剑一手捏着剑鞘呈现一个马上就要攻击的架势。润玉哑然失笑，也抬手召出玉青剑来，劝道，“元君，这九华圣翊草望割爱才是，青凰她可没有本尊脾气那么好。若是元君肯割爱，本尊也不会让元君吃亏，本尊手上有二万载前佛界送上来的菩提子，可与元君交换。”

　　斗姆元君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道，“多谢尊上。”

　　润玉收了玉青剑，“如此甚好，那本尊便等着元君的九华圣翊草了。”润玉久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加之原本就是在杀伐征战中奠定六界一统，天界基业，其实端着六界至尊的架子时与青凰一般无二，都是绝对的压制感，却又不太相同，润玉是身居高位对底层的压抑和控制，而青凰更像是年岁长了看淡万事的云淡风轻。润玉舒了口气，抬手将青凰手中的剑接过来，放入袖里乾坤中，微叹了口气，眼看着斗姆元君起身去拿九华圣翊草了才摸了摸青凰的头发，手压在后颈那块软肉上，“你啊，性子还是这么急，气急伤身知不知道？”

　　青凰缩了缩脖子，感觉被人拎住后颈肉的感觉有点奇怪，偏偏又被润玉揪住了错处，只能硬生生受着。且青凰缩脖子反而将润玉的手紧紧的夹住了，手指骨节分明，掌心温热贴紧了青凰的后颈。青凰嘤咛了声，伸直的脖子往前挪了一下，骂道，“润玉，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润玉含糊的笑了一声，从容的把手收了回来，一本正经道，“分明是你自己做的，还总怪我。”

　　青凰有点恼羞成怒，拍了一巴掌，恼道，“过分！明明是你自己把手伸上来的！还怪我！”

　　润玉心里闷闷的笑了声，将青凰的身子转过来，温柔的啄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声细语，“好青凰，你不许再拿自己去冒险了，假使我来得晚了一步你岂不是又要和斗姆元君打起来？不要那么冲动，你也想想我好不好？”

　　青凰柔顺的往润玉怀里嵌，捧着润玉的脸揉了一揉，亲昵的凑过去胡亲乱啄，亲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润玉抿着嘴露出个柔软的笑来，青凰眨巴眨巴眼睛，勾着润玉的脖子将双唇凑送上去，却又恶意的若即若离，分明湿热的吐息就近在咫尺，“这不是想着念着嘛，你别气啦。”

　　润玉叹了口气，哑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完就仿佛自暴自弃一般，不管不顾的凑上去堵住这张总惹人生气的嘴。

　　斗姆元君端坐莲花台之上，由仙侍送上来一棵草药——那草药无端自生光辉，不怎么明亮却也决不容忽视，状若九尾飞翔之翼，盘旋而成，望之蔚然。无风自扬，无雨自泣，灵性十足。青凰略点了点头抬手将九华圣翊草接过来，指尖藏在广袖之下，悄悄点点润玉的掌心。

　　斗姆元君：“二位尊者既然已经确认无误，还请将菩提子也交予我。”

　　润玉抬手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一粒拇指大的菩提子来，笑道，“此乃白玉菩提，就这么一粒，亦是菩提树三万年一唯一生长出来的。虽不算什么绝世珍贵的好物，但对元君而言想必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斗姆元君笑得愈发慈祥，命人将菩提子接过来细细把完，爱不释手，好半天才道，“正是，多谢尊者了。”

　　润玉将九华圣翊草收好递给青凰，淡声道，“元君不必多礼，你我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等润玉青凰二人从上清天斗姆元君处离开时，斗姆元君捏了捏掌心，这才发现连掌心都渗出了冷汗，微叹了一口气，“创世之身，灭世之心， 身随意动，一念生一念死，果然非比寻常。”

　　润玉带着青凰回了天界，全程青凰都不太敢说话，生怕说错什么又触怒了润玉。青凰攥紧了润玉的衣角，恨不得直接缩进润玉怀里由润玉带着走。青凰捧着润玉的脸，整张脸都埋在润玉的颈侧，闷声闷气的，“好玉儿，你想我不想？”

　　说话湿热的吐息喷薄在润玉脖子上，润玉偏着脑袋躲了一下，却被青凰贴得更紧密了。润玉颇为无奈，揉揉额角，深深的觉得实在是拿怀里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生来就是为了来克自己的，哪里是娶了个妻子，就是娶了个祖宗回家供着，润玉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柔软的笑，“想的，我岂会不想你。”

　　青凰满意的笑了，勾着润玉的脖子，和他眼对眼面对面，勾着唇朝润玉脸上呼了口气出去，“玉儿好乖，回去我好好疼你。”

　　润玉险些被青凰说得笑岔了气，又羞又气，忿忿不平的朝着青凰的腰上拍了一计，恼道，“你啊，就知道趁着这段日子戏弄我！”

　　青凰闷声闷气，故作不解，“我何处戏弄你了？”

　　润玉反手挠了青凰一下，满意的看着她一下子软了腰全靠自己站着，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你如今这样，怎么疼我嘛，不就是仗着腹中孩子越发大了我不敢收拾你罢了。”润玉和青凰成婚愈久，润玉整个人就愈发透着一种恃宠而骄的矜贵感，像是浸透了情爱的温柔软糯，也带着更加轻而易举的熟练和不加掩饰的占有欲。润玉眼看着青凰抬起头来好像还准备在说些什么，索性在青凰腰际两侧的软肉使了个巧劲儿揉了一把，青凰果然腰腿一软整个人都死死地靠在润玉身上，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了。润玉含糊的笑了声，抬手解了青凰覆在脸上的术法，指尖爱抚过她眼下的青黑，心疼得不得了。

　　青凰偏着身子躲了一下，觉得有点丢脸，涩声道，“别看了……”说到一半又觉得这样太弱了，一点都不青凰，抬手糊在润玉脸上轻拍了一下，“玉儿你好烦，再看就再也不疼你了。”

　　指尖在青凰眼皮上轻柔的触碰着，眼眸颤颤巍巍，眼睫微颤，鸦羽一般的睫毛扑簌着，润玉闷闷的笑了声，指腹在青凰的眼皮点了点，温软的唇瓣贴上来落下一个安抚的吻，柔声道，“你好好休息，等醒了我们就到天界了。”

　　青凰含糊的咕哝了两声，头偏着躲在润玉怀里，又双手攥进润玉的手里和他十指相扣，嗓子里哼出点细细的气音，就不再说话了。

　　润玉从容的将青凰揽好，另一手结了术飞得更稳当了些，然后虚虚的扶着青凰的腰，不紧不慢的往天界飞去。

　　玉衡殿。

　　天帝看了眼面前这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男仙，有看了眼宿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青凰，心中思绪流转，已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就是青凰口中，记忆珠中那个好命到自己羡慕嫉妒的“润玉”。天帝没来由的心中生出一丝胆怯来，像是强占了本所以别人的东西被主人抓住了一般，青凰为何会如此不管不顾的护在自己身前，不外乎就是她的丈夫是另一方世界的“润玉”，对自己有所移情罢了。

　　润玉略愣了一会儿，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一派端肃，更为纤瘦的人，勾着唇笑了一声，“你就是此方天帝？或者说……此方润玉。”

　　天帝略点了点头，涩声道，“你就是……这位仙子的丈夫？”

　　青凰睡得已经打起了细细的呼声，显然是已经睡得很深了，趴在润玉肩上全然不知这两个“润玉”之间的风云变幻。润玉微叹了声，把青凰扶正了些，温声道，“不知青凰她这些日子是住在哪里的，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她黏人得紧，想来这些日子也都没睡个好觉。”

　　天帝闻言一愣，很快收敛好情绪，淡声道，“天枢殿。”

　　润玉颔首致意，手上捏了个术法就消失在了玉衡殿。

　　天帝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玉衡殿，而那个润玉却是温香软玉在怀，长叹了声，转身去了七政殿处理政事。夜半时分，邝露送来了浓茶给天帝提神，临走时没有忍住，开口劝道，“陛下身子要紧，还是快去休息才是，要是青凰仙子知道了，陛下又得挨骂了。”

　　天帝握笔的手一滞，眼神里仿佛压抑着什么，沉声道，“邝露，本座的事情还由不得你置喙，退下。”

　　邝露一愣，脸上不受控制的露出苦意来，勉强将浓茶放下，“邝露告退。”

　　天帝将笔放下，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茶，这才心情好了些许，捏了捏鼻梁与眉眼交接处，沉沉的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原以为我真能太上忘情，却没想到还是会，心生羡慕。”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龙吼凰鸣，异动迭起。天帝愣了一下，走出去才发现，空中应龙飞舞盘旋，龙身仿若真实，硕大无朋而凶猛骇人，双翼更是莹莹有光灿若星辰，修长龙身之间卧了只巨大的青色凰鸟仰着脖颈鸣声锵锵，清越绵长，长长的尾翎和应龙的龙尾交缠在一起，流光溢彩，青白分明，晦涩瑰丽。须臾，那只凰鸟也翩飞起来，和那尾应龙相互呼应着，双翼交叠在一处，极尽亲密。天帝呼吸一滞，转瞬之间就已经明白了这是天枢殿中那一对小夫妻灵修的动静，叹了口气，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浓茶，只觉得苦涩得难以下咽 ，醒了神过来又接着批折子了。

　　第二日，润玉青凰二人均是面色红润，润玉的手还搭在青凰的后腰处，相依而来到了七政殿。天帝没来由的脸一红，抬手捏了捏眉心，“青凰仙子。”看了眼润玉，始终不知道叫什么，索性不再说话，颔首致意便作罢了。

　　青凰有些诧异，抬手渡了些木系仙力过去，“陛下昨夜没睡好吗？似乎心有郁结？陛下还是应该保持心情愉悦，我已经拿到了九华圣翊草了，待把润玉身上的龙珠凝练了和还魂草一起制好，便可以为陛下修复逆鳞了。”

　　天帝陛下脸上泛出点红来，掩着唇闷闷的咳了声，却又嗅见了青凰身上馥郁的龙涎香气，脸更红了，却还是端肃的样子，淡声道，“多谢青凰仙子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