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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故偏入骨

  锦觅复活之后,为避免和润玉再多有纠缠,便和旭凤一起宿在了人间。

  青凰自从知道这个润玉的逆鳞还在之后,便动起了修复逆鳞的心思。“润玉”被自己嚯嚯惨了,逆鳞也为了救自己化为飞灰,如今这个……想来是能顺利修复的吧。

  只是……这个润玉身体还不如昔日未被青凰养好的玉儿,怕是调养要费不少功夫。

  眼前之事,还是应该先去除润玉体内穷奇的残魂。

  青凰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去玉衡殿,却没有在玉衡殿瞧见润玉,青凰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邝露听闻青凰在找润玉,于是特意来派人传话,说润玉在七政殿。

  青凰磨磨牙齿,又连忙赶往七政殿,果然润玉正在七政殿批折子。青凰磨磨牙,心中一股邪火四窜,说话也有点阴阳怪气,“陛下越发强悍了,昨日还躺在床上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今日就能在这七政殿处理朝政。陛下如此宵衣旰食,不愧是享誉六界的天帝陛下啊。”

  润玉冷眼瞧了眼青凰,“妄议天帝,该当何罪!”

  青凰听的怒火中烧,一拍书案,怒骂,“该当何罪?有什么罪是本尊当不起的?有什么罪是天帝想要治的?便也一并治了吧。”

  润玉听到青凰的话,也是心中生出点歉意来,分明这仙子此来就是担忧自己过于辛勤伤了身体,只是话说的难听了些,却实打实没什么坏心思,自己却偏要如此针对于她。只是话已说出口,如今也说不出来软和话。

  青凰敛眸,揉揉额角,声音浅浅的,“陛下你就是没人管被纵坏了,要是我夫君胆敢日夜辛劳损及身体,上了朝也得被去拽回来睡觉。”

  润玉低头继续批折子,听到青凰的话,心里苦涩,深刻的觉得要是有人管着束着,因为自己不顾身体而生气恼怒,哪怕是同自己发脾气,那也是好的。“仙子,恕本座直言,你那夫君究竟是何人?凡界帝王吗?若是凡界帝王,以仙子的能力,何必要在本座身上大费心力。可若不是,又要上朝,还同为应龙,普天之下,怕是没有此人了。”

  青凰不置可否,深感同润玉玩心机很累,索性便全都说了。“陛下,若我当真说了,你能信?”

  润玉指尖无意识的在几案上敲敲打打,发出点细碎的声音,“仙子但说无妨。”

  “我嘛?我夫君也叫润玉,不过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润玉,他也是太微簌篱之子,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应龙夜神,后来啊,他退了同水神长女的婚约,辞去夜神之位同我去了蓬莱成亲,再后来,他便成了天帝,六界独尊,还一如往昔,初心未改,又给我补了一场盛世婚礼。成婚万来年,我未曾有孕,簌篱担忧得不得了,有些走歪心思的就开始撺掇着让他广纳天妃,他也不肯,在朝会上大发雷霆。”

  润玉惊愕道,“另一个?润玉?”

  青凰点点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从前我是不信的,如今倒是不得不信了。”青凰说着把衣袖挽起来,露出腕间的人鱼泪手钏,“昔年忘川之上,我把老娘留的那对玉镯给了他,他便将人鱼泪作为回礼送给我了,如今想来,居然也已万来年了。”

  润玉灵台一片混乱,茫然地看着青凰手上的人鱼泪,又把自己手上的人鱼泪拿下来,一别无二,确确实实的……一模一样。润玉无意识咽了咽唾沫,只觉喉咙艰涩,看着眼前的身怀六甲的女仙,涩声道,“不知……那个润玉是个怎样的人?”

  青凰闻言一愣,啼笑皆非,“和你音容笑貌为人性格皆是一模一样。只是他或许脾气更大些。若说有何不同,便是他从头到尾都不太瞧得上锦觅,从发现锦觅便是水神长女,我说不该退婚,锦觅同他有几分般配的时候起,他就心里不太喜欢锦觅,对锦觅避之唯恐不及。反倒是我,我特别警惕锦觅,锦觅一靠近润玉,我就不高兴,不是骂润玉一通,就是打骂锦觅一通。”青凰说到此处,沉吟一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陛下,若有些人有些感情强求不得,自当学会放手。”

  润玉面露苦涩,听到青凰的青凰的话更是觉得苦气直直的冲上心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青凰对这个润玉也是心疼的不得了,虽然不知道这个润玉经历过什么,但是能折腾得一身伤病……怕是也……

  三言两语间勾勒出来一个“润玉”,一个全新的,连润玉本人都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的润玉。且她一言一语虽然对那个“润玉”多有嫌弃,但却更是夫妻亲昵的情话。润玉心中不免生出些更多更深刻的好奇来,既是对眼前这个风华绝代大气端庄的女仙,也是对那个自己从未见过想过的“润玉”。

  “敢问仙子,可否同润玉说说你和那个润玉的事情。”润玉抿唇咳了声,眼中生出一点微末又脆弱的希望来。既是想知道有关那个“润玉”的事情,也是在试探她究竟是不是从异世而来,又或者是,心怀鬼胎。

  青凰笑了声,“有何不可?”青凰挥手幻化一颗小小的石头来放在膝上,手上翻飞如展翼欲飞的蝴蝶,手势繁复不已,青凰却片刻未停,指尖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划下一个又一个繁复法阵。青凰一心二用同润玉说话,“陛下不必如此生疏,可唤我一声青凰。”青凰额上浮出个圆滚滚的光珠来,手一引,那光珠便跟着青凰的指尖落入膝上的石头中。

  青凰把石头递给润玉,“这石头里存了我的记忆,有些不全的连接不上的。”青凰清咳了声,“是我同润玉夫妻私事。陛下你且将就着看吧。”

  石头上绘刻着润玉不认识的法阵,润玉深吸一口气将石头接过来,指尖不经意碰到青凰温暖的掌心,飞快缩回来,“多谢仙子。”

  青凰没戳破润玉,抿唇笑了声,“小事。对了,你得好好修养一番,越早拔除穷奇之力对你越好。”

  润玉明显怔了一下,点点头。

  长久未见如此易羞易恼的润玉了,如今再见倒是让青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青凰抬手化出一小袋扶桑叶来,一并递给润玉,笑道,“来的匆忙身上没什么东西,这是扶桑叶,陛下可用来沏茶,味道一般但是极为养身,还请陛下莫要拒绝。”

  润玉抿唇笑了下,“如此,润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青凰略点了点头,同润玉道了别就从七政殿中出来了。魇兽守候在门外,看见青凰出来了就亲亲热热的走过来,青凰顺势蹲下身来。魇兽水灵的眸子里浮出些喜意,用柔软的触角蹭着青凰的小腹。青凰讶然失笑,挥手解了隐形决,“你啊,真是个鬼精灵。”

  虽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仙,魇兽却能嗅到她身上有主人的气息,特别是腹中,那一团还很弱小的元灵中,魇兽可以感受到和主人一样的血脉灵力。魇兽眼睛滴溜溜的转,看青凰表情温柔,嘴巴张了张,吐出一个硕大无比的蓝色梦珠来,飘到青凰手上。

  青凰一怔,眼见这那梦珠开始演绎润玉初见魇兽的事情……青凰抬手将梦珠收回袖里乾坤中,抱着魇兽猛亲了一口,称赞道,“好孩子,真乖。”

  魇兽得意地鼓着嘴,眼睛挑起,一派得意得不得了的样子,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发出柔软的声音。

  顺手又摸了一把魇兽,青凰温声道,“你跟着我回天枢殿还是就留在润玉身边?”

  “哒哒。”魇兽迈着小蹄子往七政殿发现走了两步,扭过头看向青凰,看见青凰挥了挥手才又继续往七政殿里头走去。

  腹中孩儿越来越大,对母体和父亲的灵力孑精血需求都越来越大,偏偏此时出了意外来到这异世……然后这里的润玉,还弱的离谱,假使让润玉给腹中孩儿输灵力怕是会直接要了他的小命。青凰叹了口气,只能以数倍的精血渡过去,勉强将胎儿安抚下去。然后将袖里乾坤中的梦珠召出来,挥手把梦珠的场景放大了,翘着腿幻化出一匣子瓜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

  ——簌篱之事,荼姚对润玉施以三万天雷地火之刑,还欲以琉璃净火烧死润玉。润玉好不容易从巨痛之中爬出来,得到了太微的一句,“天道无情。”

  青凰看得眼角青筋直跳,手一捏发出“咔哧”一声,青凰长吐了口气,口中无声的念着静心咒,勉强继续往下看。

  ——润玉重孝在身,身为未婚妻的锦觅在栖梧宫幕天席地灵修,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第二日旭凤若无其事的走到璇玑宫,彼时的润玉一身天界的缌麻孝服,素净一如往日,痛苦也更胜往日,眼尾通红,正在独自下棋,瞧见旭凤来了才挥手收走棋盘,一言不发。

  旭凤道,“怎么把棋撤了,不下一局?”

  润玉抬眼略有些轻蔑的看向旭凤,淡漠道,“你我下棋,从来都是你赢一局我赢一局,毫无悬念,有何意义。”

  旭凤从善如流的做下来,化出壶就,“也罢,我今日来,是寻你喝一杯的。”看见润玉也坐了下来,才接着说道,“你生母之事我已知晓,这杯酒,是我提母神赔罪的。”

  “重孝在身,不便饮酒。”

  旭凤垂下头来,看着有些挫败,“是我疏忽了。”

  润玉语气有些凉,“母神杀的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罪人,你又何必赔罪。”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生母……”

  润玉打断旭凤,“你什么都不知道……”眼见旭凤有些委屈,可怜的看着润玉,也软了话,“你不知道的好,你还在禁足,别又惹得父帝与母神不开心,快回去吧。”

  酒杯放下来发出“腾”的一声,旭凤温声道,“我想同你说说心里话,母神所作所为我并不认同,说句不敬的话,你我的母亲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我而筹谋,所爱非其道,想必你也深有同感。我本就对母神为我铺设的天帝之路毫无兴趣,兄长比我贤能稳妥,日后我愿追随兄长,臣服于兄长。我也希望兄长能够原谅母神。”

  “旭凤,你能怎么说,我心领了。只是你来找我应该不只为了说这件事吧。”

  “还有一事相求……”

  润玉语气凉薄,早有预料,“锦觅。”

  一股灵力打碎了梦珠织就的幻境,青凰跌坐下来双手抱着肚子大口大口的喘气,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赶去魔界杀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胎儿却像闹翻天了一般在腹中翻转不休,疼得青凰眼前泛白,只能双手渡过灵力过去勉强安抚孩子。

  青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身上全是冷汗,顾不得用洁尘术清洁一下,就打出一道灵力将梦珠重新挂起来。

  ——大婚当日发动政变一举推翻了太微,锦觅杀了旭凤呕出陨丹,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一个可笑的闹剧。然后润玉登了帝位,又为了救活因为旭凤之死昏迷不醒的锦觅用了血灵子之术,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质问和比血灵子更深的伤害。

  ……

  青凰看得怒火中烧,勉强凝神下来,生出一个极可怕的想法——为润玉拔除情根。与其让你在这段扭曲又痛苦的感情的蹉跎此生,我宁愿他,谁也不爱。

  另一边,润玉也看完了青凰和那个“润玉”的事情,在羡慕嫉妒恨之外竟然更多的是一股子坦然:原来我也是值得人爱的,原来我也可以这样幸福,有慈爱的娘亲、只对着自己温柔的妻子、亦友亦徒的朋友、忠诚的臣子……甚至,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原来,我也是配得到爱的,甚至,我也可以拥有着让别人羡慕的生活。

  润玉心中酸涩,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痴念来,想去天枢宫中看一看那个现在为了另一个“自己”身怀六甲的女人,看看这一个给那个“润玉”带来了所有的幸运的女人。兴许是夜色所迷,又兴许是那个“润玉”的世界太惑人,润玉竟然也真的就直奔天枢宫而去,顾不得什么礼仪道法,也来不及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便顺着心中那点痴念,赶去了天枢宫。润玉终于如愿以偿的看见了她。

  青凰蛮惊讶的,“陛下?更深露重的,陛下怎么来了?也不知道披件衣服再出门。”

  听到青凰柔软又带着点责问的话,润玉没来由的红了眼,涩声道,“我……我看完了……”先前来此处不过是凭证着一腔孤勇,如今勇气尽都消散了,便只余下一身伤痕和一地狼藉。

  “……”青凰脸一红,傻傻的“哦”了声。

  这样傻愣又柔软的青凰给润玉凭空多出许多勇气来,抿唇咳了声,“我可不可以摸一摸他?”

  “啊?”青凰傻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润玉口中的“他”是腹中这个孩子,哑然失笑,柔声道,“当然可以,你也是润玉,不是吗?这孩子若是他日出生在这个世界,按理也应该唤你一声父帝的。”

  什么酸涩什么胆怯,一时间都不见了,润玉用灵力烘热了手,犹疑了一下将手掌这个贴在青凰浑圆的肚子上。润玉可以感受到掌下的肚子是紧实而微硬,忽然肚子跳了一下有一个小小的软肉弹出来一些和润玉的掌心相触,然后又颇为有力的向润玉手掌处探了些,润玉正想仔细感受他又像一条灵活的小鱼一样游走了。润玉失声道,“他……他刚刚是不是动了,好像还在和我打招呼。”

  做好了心理准备,青凰其实对润玉的触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本来就想装个木头的,听到润玉的话就禁不住笑出声,“也不知道像谁,这样好动,明明我夫妻二人都是最爱静不过的。”

  温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过来,那么一点点温度,却烫的润玉心里发疼,越发羡慕那个好命到让自己心生嫉妒的“自己”,颤声道,“像谁都好,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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