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孤身一人踏入这苍茫世间，屠苏心生茫然，一路跋山涉水，途中也遇到不少不平事，路见不平也曾出手相助，那些感激的声音给他许多安慰，他甚至也渐渐觉得，自己或许不是怪物，是可以像师兄一样行侠仗义的人。

这日路过某个村子，忽见村民慌忙出逃，便拦下一人追问状况。

“少侠有所不知，我们村子突降天火，烧了大半的庄稼，眼看着就要烧到村子里住家的人了，大家只能逃了”

“天火？”他借着老者指着的方向，果然火光冲天。

他毅然朝那地方走去，村子里还有未曾逃出来的妇幼，火舌卷挟着热浪，眼看就要吞没那对母子，屠苏单手结印，捏出一个结界护着，嘱咐母子二人快走。

母子两连忙道了谢就跑，火舌冲击着结界，一下一下碰撞着。

屠苏撑着结界，焚寂插进地面，一道破云诀引来阴云，大雨倾盆，瞬间浇灭了村子里的大火。

眼看着天灾消灭，屠苏收了焚寂转身要走，被一个浑身湿透的白发少年拦住去路。

“是谁浇了小爷的火？”他站在路中间破口大骂。

屠苏绷着脸回望了一眼村子，冷声道“是我”

少年猛然回头，看见同样湿漉漉的屠苏，指责道“你是什么人啊，凭什么灭了小爷的火？”

“火势凶猛，伤及无辜，要灭”

少年怒道“那火是福火，给这村子降下福祉，后人便可安享百年平安富贵”

屠苏不认同“如今村子里的也是生命”

“嘁，小爷我可是腾蛇神君，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既是仙人，就当知道万物有灵，不可随意剥夺他人活下去的权利！”

腾蛇被这一通说教怼的哑口无言，却又碍于自己神仙的身份，拉不下脸来。

他忽然像是嗅到什么，凑近他仔细闻了闻“长琴？你是太子长琴？”

屠苏被他忽然变脸弄懵了，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尽量远离他，继续上路。

那少年却像是找到了主人一样，跟在他身后嚷嚷不停“长琴，长琴我找你好久了，我好想你以前做的栗子糕，还有月见草茶，你什么时候再做给我吃啊？”

屠苏停下脚步，被他猛然撞到，直了直身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太子长琴”说完便再次迈开步伐离开。

腾蛇揉了揉鼻子，有些恼火，眼看着那少年走远又慌忙跟上。

“你真的不是长琴吗，你身上的气息跟他太像了，司命说长琴转世历劫去了，你身上的凶煞之气是因为劫数吗？”

腾蛇唠叨个没完，屠苏却没再说一句，临近午间，他才寻了个地方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包五花肉。

腾蛇正好奇要凑上去，那五花肉的味道吸引着他的味蕾，他看着那白花花的肉，竟萌生出想吃的冲动！

他正要凑上去再闻闻，天边忽然飞来一只大鸟，暴躁地抓挠他的头发。

“死肥鸡，你干什么！”腾蛇精致的妆发被挠的凌乱，气急败坏。

“阿翔，不要闹了”屠苏轻轻出声，签子插着肉伸到鸟嘴跟前，那肥鸡才平了怒火，一口吞了肉块，紧接着又吞了一块。

“这芦花鸡是你的灵宠？”腾蛇指着阿翔，满脸不可置信。

当年他死皮赖脸追着长琴要结下血契做他的灵宠他都不肯，这转世了既然找这么丑一只鸡来当灵宠？

“小爷的美貌比不过这一只鸡吗？”

阿翔仿佛听懂他在骂自己，叫嚣着又要伸爪子挠他。

“阿翔！”屠苏无奈，呵斥一声让阿翔先离开。

阿翔咆哮一声，在腾蛇头顶盘旋两圈，高飞而去，却并未走远。

腾蛇撇撇嘴“长琴你为什么要收一只鸡做灵宠不要我？”

屠苏有些茫然，却还是义正言辞“阿翔不是鸡，是一只海东青，还有我不是长琴，不要认错了，你既是神仙，便快些回到天上去吧，别来祸害无辜百姓了”

腾蛇不依不饶“我不管，你身上有他的气息你就是长琴，你只是历劫忘了前世的事情罢了，天上我自然会回，但是前提是要把长琴你也带回去”他随后自言自语“只有把你带回去帝君才肯出关，带你回去就又有人给我做栗子糕了……”

屠苏叹了口气，收好剩下的五花肉准备离开，被腾蛇一把抱住大腿“长琴，你就收我做灵宠吧！”

屠苏为难“灵宠，是什么？”

腾蛇惊讶起来“你不知道灵宠，那那只肥……海东青怎么回事？”

“阿翔是我的伙伴”屠苏阐述一句，又追问“灵宠是什么？”

腾蛇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还是有机会做长琴的灵宠的！

他朝他坐近了些，解释起灵宠的意思。

“你与我以血为契，缔下盟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诱惑着屠苏答应下来，心里早已盘算好之后要如何缠着他给自己做栗子糕。

屠苏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坚决拒绝，起身就要走。

“为什么，我做你灵宠不好吗，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从前是，现在也是！

屠苏摇摇头“你一直说的太子长琴我并不认识，我与你也是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又怎么能与你结下如此凶狠的契约，况且我身负凶煞，若真是一荣俱荣还好，但我煞气无法控制而伤害到你，我问心有愧”

他耗费了所有言语来跟他解释自己的为难，他自己本身就是不知来日的怪物，又怎么还能拖别人也跟着自己受苦？

腾蛇一时有些感动，从前他问长琴的时候，长琴都不会这么语重心长，如今这少年的态度，大抵是和当年长琴想的一样吧？

见他不再纠缠，屠苏便启程出发，下山已有半月，如此漫无目的不是办法，或许他可以先去琴川，看一眼少恭的故乡，顺便也向他道个歉，安陆村里，鬼面人毕竟因为他才会伤害少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