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我很想念你

樱花巷。

幽暗的客厅中，凌兰一个人坐着，秀发上的水珠缓缓的落在地上，衣服已经换过了，是一件白底红樱的和服，很漂亮。茶几上的龙井茶吹出了一缕悠长细腻的茶香，朦朦胧胧的水蒸气里，她想了很多。

过去的七年里，她和爵交往的每一件事里，她突然觉得他的表情好僵硬，每一句话都好假，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能再假的骗局里，反倒感觉到了背后的温情。

凌兰喝了一口茶，温度在口腔里散失，但她的心却很冷，这份感情太单薄了，在弑亲的风暴面前，宛如一朵春花，一回头，什么都没有了，往昔的所有美好，就像一道冰墙，永远都隔阂。

黎明升起，阳光一点一点的照了进来，很暖，也很痛，凌兰在晨曦的光里，好像看到了自己，只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她有点怕光，每一缕都会划破肌肤，带来的感觉很痛，但却也无比渴望光，因为很暖。

许久，她才开口，问了自己一句“现在已经有了想守护的人，为什么还要去冒险尝试一段无果的恋情。”此刻她的心澄明了许多，她明白，她爱的人是谁，她即将错过又是谁，只是她想错过一个人去爱另一人。

这份爱，单纯到，只剩下一个对不起，送给他，也送给自己。

自始至终，她只爱过一个人。

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小小的晃动，让水面波动，渐渐又归于平息，平整的水面里映照着凌兰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是红色的，只是格外的透彻，明亮。

凌兰摸着红樱和服的袖口，这些红色的樱花，让她想起了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

那是十年前，她在樱花巷度过的最后一个秋天。

凌兰一个人在花园里荡秋千，厌烦了，就停下来看花，白色的纱裙，在风中摇曳。

暝从一颗樱花树下走了过来。

暝“兰，该回去吃饭了。”

凌兰拽了拽暝的衣袖，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和我穿的不一样？”

暝“哪里不一样？”

凌兰不满的问“为什么你穿的是和服而我却要穿欧式的裙子？”

暝倒是笑了“衣服谁都可以穿，只是我在这里住的久了，所以喜欢穿和服而已。”

凌兰点了点头。

暝温柔的摸了摸凌兰的头“你想和我一样，穿和服？”

凌兰“嗯。”

暝“那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凌兰想了想指着一堆枫叶“像它一样，红色的。”

暝“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的？”

凌兰“因为它像火一样，特别，特别，温暖。”

暝因为凌兰的话陷入了深思，可凌兰摇了摇他的衣袖，“我不要你穿黑色的，我要你和我一样，穿红色的。”

暝“好。”眼睛里的宠溺像泉水一样，融化了所有的美好。

………………

凌兰的思绪飘得很远，她有点不敢想，这么久的事了，他还记得。

龙井茶在不知不觉中冷掉了。

“你在想什么？”暝出现在凌兰的身后，但她的表情却很冷漠，一点儿也不吃惊。

暝也不奇怪，只是牵过她的手，吻了一下，“让我感知一下，你在想什么？”

凌兰注视着他，那双忧郁的血红色眼睛里，有着太多的喜悦，就像星辰一样，很迷人。

暝渐渐扬起了嘴角“我今天穿的好看吗？”

凌兰这才发现，他原来穿了跟自己一样的衣服，红色的樱花，很妖娆。

凌兰“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声音有些冷淡，也有些回忆时的感叹，反而显得暝有些幼稚。

暝“你不也记得吗？”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凌兰的影子，担当对视的一刻，他却低下了头，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手掌里。

“我很想念你。”

他的脸上满满的想念，那一个个孤独的夜晚，像岁月一样，让他成长，他的心，是脆弱的。

这一句话，他只想说给她听，也只能说给她听。

凌兰抬起手摸了摸暝的头，“我知道。”

暝牵过凌兰的手，他的笑容自由而张扬，已不再是能掩住的了，安慰，释然，开心。

凌兰的脸上洋溢着一样的笑容，她大胆的吻了暝。

阳光的灿烂与荣耀，都被暝挡在身后，缠绵携永，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十年，但当所有的美好，不期而遇之时，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而对于凌兰，这里面的尽是爱慕，苦涩，与不堪回首。

暝把凌兰抱在怀里，手划过她的秀发，绾了一个发髻，并为她戴上了一支樱花簪子。

凌兰“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你给忘了。”

面对凌兰的歉意，暝只是把凌兰的一缕头发理到了耳后。

暝“说不介意，那必然不是出自本心的接受。”

暝“不过，没关系。”

暝“我，心甘情愿，原谅你。”

暝“而且，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如果我早一步找到你，或许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暝修长的手指抚过凌兰的眼角“我希望你永远都可以幸福的微笑。”

暝“妹妹。”

凌兰带着笑泪看着暝，她觉得自己的一生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凌兰“哥哥。”

凌兰“呵！为我倾尽所有，爱我的人，竟然是我的哥哥，我们是兄妹，却彼此相爱。”

暝用手指抵在凌兰的唇上，“我们的祖先为了传承纯正的血统，都是近亲相恋，这也是与人最大的区别。”

暝“你忘了，我的父母就是兄妹，亲兄妹。”他拥抱着凌兰，这些年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往昔，都可以不追究，但唯独此时，他却要牢牢抓住，有些感情，因为曾经错过，所以更加刻骨铭心。

凌兰的心跳的很快，她觉得难以面对，却在他这里成了理所当然，她的头轻轻的依在他的肩上，自然，熟悉，不需要言语，静默中，温暖舒适。

凌兰静静的想，我愿用我的一生去偿还你那十年的孤寂。

暝笑了，“我今天穿的好看吗？”

凌兰“很美。”

凌兰笑着问他“为什么你可以在这件事的面前，这么从容？”

暝“因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暝“我用十年等到了你的一生。”

凌兰靠在他的怀里“我也是。”

凌兰的心里明白，她可以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但是她却选择了打破平静。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想知道真相，而是她无比坚信那份对暝的爱。在问爵的前一刻，她便已然决定了离开，并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因为值得。

她的爱，从不将就。

渐渐的凌兰睡着了，这几天，她真的累了，昏沉之中，她拽着暝的衣领“哥哥。”

暝用鼻尖抵着凌兰的额头，“兰，该改口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她叫他的名字，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只是以前，叫他名字的模样屈指可数，而以后，却可以一生一世。

他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林荫路，四单元，109号。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昏暗阴沉，窗帘拉的很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爵坐在床边，林敏啃食着他的脖颈，血液从缝隙中滴下，如水一般，溅出了花朵，血红，妖魅，麦黄色的肌肤，遗落在时空里，性感迷人，林敏的獠牙一刻也未停下，她身体上的伤，正在因为这血液中的力量而慢慢愈合。粉碎的骨头，撕裂的肌肉，重组，连接，重生一般，完好如初。

爵用手拂去了自己伤口周围多余的血迹，皮肉外翻的口子，自行愈合。

爵“还真是暴虐的咬伤。”他的目光中，林敏是那样的渺小，但却也是不能忽略的存在，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爵想探知她的想法，却在看到她嘴角的血迹时，失去了兴趣。

林敏“大人，林敏不敢。”生疏，冷漠，一夕之间仿佛换了个人，又好像本就在不同的世界。

爵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他不喜欢和冷漠的人说话，也厌烦感触别人的情绪。

爵“笼子里的宠物养的怎么样了？”

林敏“大人放心，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平常而又没有喜色。

爵伸展了腰肢与蜷缩已久的骨头“该放出来了，关的久了，就没了兽性。”

林敏“是，大人。”

林敏走出房间，看到碎裂的花瓶，本不想问，却还是说出了口，出自本能的反应“大人，要处理吗？”

爵回头注视着玻璃碎片，地上四处流淌的水渍，一支枯萎了的玫瑰花。

爵“不必了。”他想起了凌兰走时的决绝，无奈如同石头一样让他难以言喻，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却在那一刻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抑。

他的手抚着自己的眼角，并清晰的记着那滴滑落的泪。

林敏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她明白并清楚的知道，他还是忘不了凌兰，那个根本不值得他爱的女人。

房间又一次沉寂了下来，所有的烟火气息都在凌兰走的那一刻散尽了，爵，望着这些未曾移动过的物件，就好像她还在一样。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把他照的透明，雨过天晴的夕阳，如长虹一般令人神往。

爵承接这温暖的阳光，这些年所有的伪装，虚假，屈辱，在流泪时，是那样的无奈，悲悯，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既已决定付出代价去复仇，却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为了一个女人，去恳求她留下来，他的心，他的模样，不知不觉中，变了，现在的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抬头看向夕阳的时候，他摘下了自己高贵的面具。

真诚而勇敢的发问“你觉不觉得，好像一生都身不由己。”

空荡荡的回声里，只有自己，所有无奈，醒悟，希望，都来的太迟了，既已入了地狱，又何必再去天堂，他的眼睛里，金瞳的光芒，暗淡了。

坠落，有时候，是一个人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