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梦呓

伊德海拉已经活了太久太久，记忆已经太长太长。她回想一件事时，往往需要呆坐许久，才能拼凑出过往的点滴。

因此，总有些事，终究是会忘掉的。

那些即将要消散的记忆，会在伊德海拉的梦境里最后一次出现，伴随着她的梦呓，如一丝轻烟，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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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德海拉的家乡是永眠镇边境所属的一个村庄，村民皆是东方神女娲的后人，人身蛇尾。村子的四周被漫无边际的白色花海包裹，仿佛沉浸在那片海中。

那大片大片的白花，漫山遍野地绽放，还有那花海中站着的那个白兮兮的少女，成了伊德海拉对家乡最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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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至今还记得，那个白兮兮的少女叫阿格丽娜·塔克洛拉斯，一头长及脚踝的银发用布条束起，穿着的白袍子像是挂在肩膀上，空荡荡的。

白兮兮的少女总是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安静地盯着别人，别人回头看她，她就弯弯嘴角，转头去看其他人，不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她是个失语者，像凡人一样，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用法术。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就是婴儿般的咿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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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最初相遇在花海中。

伊德海拉头一回违反长老禁令就是去郊外的田野，那时她还只是个天真的少女，是女娲后人术法的继承者，除了古板的术法，什么都不懂。

大片的花海，她像是一串泡沫，在海上漂浮。

在那茫茫的白中，她看见了那个白兮兮的少女，仿佛要隐入那片白花中。

那个少女不会说话，朝她打手势。伊德海拉看懂，她说她叫阿格丽娜，她邀请她一起看花。

阿格丽娜还说，伊德海拉是她第一个朋友。

阿格丽娜也是伊德海拉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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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德海拉在万目之中登上了永眠镇的长老之位，阿格丽娜则像一个凡人一样生活。她去了凡间，遇见一个金发的男人，是人间国度的一个子爵。他会用玫瑰和自己玫瑰花般的言语俘获阿格丽娜的心，他许诺会带给阿格丽娜最美的玫瑰。

她送他上了船，挥手向他道别，此后，再也未见。有远方的吟游诗人告诉她，子爵用玫瑰俘获了另一个女人的心，他不会再回来了。

伊德海拉再次见到阿格丽娜时，几乎认不出她。消瘦，几乎是一副人骨，嘴唇干裂，长发干枯。可昔日空荡荡的白袍子已经被隆起的腹部撑起。她怀了子爵的孩子。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格丽娜拼命用干枯的双手和她比划，不停地表示：

“我要把她生下来，孩子是无辜的。”

此时伊德海拉已经修炼掉蛇尾，身后早已收服大批信徒，即将前往三神殿成为第三神镇守深渊。她漠然地盯着这个自己眼前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和以前的那个白兮兮的安静少女联系起来。

“求求你了。”

她到底还是把阿格丽娜带去了遥远的北国的一处小镇，坐落在针叶林边际的一片苔原上。没有玫瑰，也没有那漫山遍野的白花。

“谢谢。”

孩子继承了子爵的那一头金发，眼睛和她母亲一样是漂亮的银灰色。伊德海拉在新生儿的屁股上啪地拍了一巴掌，新生儿的哭声差点刺穿两人的耳膜。

“她会说话！”阿格丽娜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光彩，她朝伊德海拉打手势，“她的声音会像夜莺一样动听…我要叫她菲勒梅尔。菲勒梅尔·塔克洛拉斯。”

伊德海拉并不这么想。菲勒梅尔除了那双眼睛以外，没有一处和她母亲相同的点。她在心中默默勾画着自己依靠着新生儿想象出来的子爵，嘴角不觉勾出一抹笑。

第二天，她把拎回子爵的头颅的达伦升了大信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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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德海拉在异次元的冰湖里成神之后，依然会抽出时间前去看望阿格丽娜，只是随着事务越来越多，她能抽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在断断续续的时间里，她不知道阿格丽娜怎会变成这样。

她提出要带阿格丽娜和菲勒梅尔一同前往三神殿。阿格丽娜的灰眼睛里有一缕光转了转，露出一抹笑意：“不。”

“为什么？”

“我不愿再活下去了…请把菲勒梅尔带去吧，她身上背负着她父母留给她的罪孽，唯有光辉的洗礼才能洗去她一身的罪孽。请杀了我吧。我已经懦弱到没有勇气死去。伟大的梦神川上富江，请赐予我催眠的梦境，从容地用火焰杀死阿格丽娜·塔克洛拉斯…”

“求求你了。”

达伦被派去执行阿格丽娜的最后一个愿望。欧利蒂斯小姐不知怎么跟了过去，她吓得惊叫，像达伦一样，放火烧了自己的庄园。

伊德海拉盯着菲勒梅尔那张漂亮的脸，皱皱眉，递给她一只夜莺面具。

“戴上。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而且，从此以后，你的名字叫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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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神殿里，紫色的烛光照着梦神熟睡的身影。在几句低声的梦呓中，阿格丽娜·塔克洛拉斯，或许也会像其他的记忆一样，如一缕轻烟，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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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雹子“菲勒梅尔”的意思就是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