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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亚波罗乙女】再见!新宿

JOJO乙女合集

0.

所有人都知道社长是小气鬼,只有我背地喊他冤大头。

1.

迪亚波罗是我的社长,也是每周六在新宿酒吧喝得烂醉的渔网衣男大姐。

我知道后者这重存在较前者早太多。彼时我还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不化妆不做美甲不戴首饰不卷裙子,素面朝天地四处疯跑;哭惊天动地,笑要夸张地露出牙龈。前男友提过一回这么笑不好看,当晚我就跟他分了手。

我太清楚年轻的好处,所以才想永远留住年轻。

社长碰上了我最气焰嚣张的时候。精力恶意揣测浪漫全使不完,也没地儿使。每晚每晚睡不着,打开窗子审视来往的行人:太瘦,太矮,头发太少,腿太短……个个都不够完美,个个都当不成我的男朋友。电风扇吱呀吱呀转着,燥热半分未减,汗顺着胸脯流。我脱掉穿得松松垮垮的旧T恤,往楼下随手一扔。

一个男人接住了,动作很潇洒利落。

“你扔的?”

我没回答,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打扮得实在太夸张了,隔壁gay bar的男大姐脱/衣/舞/娘都未必有这么过头:说不清紫还是红的口红,渔/网/衣,牛仔裤上缀着好几块金属片,金灿灿的晃人眼。于是他被我自动划进敌对阵营,可能会跟我抢男人的那方。

他见我不言语,嗤笑一声,随手丢掉了那件T恤:“长得挺漂亮,可惜是个哑巴。”

“你以为自己很漂亮吗,肌肉男大姐?”我使劲儿往外探身子,嘴上不饶人,“眼线快飞眉毛上了!”

我就这样单方面跟他结了仇,每晚瞅见身形相似的路人都会翻个百眼,暗骂晦气。他也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人,途经我家公寓楼前必会往窗子上掷个小玩意儿,有时是石子,有时是啤酒罐,有时是牛仔裤上开线的金属片,有时是蔫了的玫瑰花。

仅一回两手空空,醉眼朦胧地冲我竖中指。扔呀,你不是很厉害嘛,接着扔呀!我不依不饶地挑衅,结果下一秒就被丢上来的戒指砸中鼻梁,痛得龇牙咧嘴。

女孩像狐狸一样,最喜欢亮闪闪的东西——那个戒指被我收进梳妆盒,跟小时候小男孩们送的易拉罐拉环搁在一起。妈妈骂我暴殄天物,把卡地亚的戒指和破烂易拉罐拉环扔一块,锈了坏了怎么办?我说那又怎样,这些全是我珍贵的回忆呀。

之后我开始管男大姐叫冤大头,一如既往地惹他作弄他;他还是毫不客气地反击。有钱又怎么样?反正以后我也会赚很多钱、买很多房子,偏买在新宿,全围在那个男大姐回家的夜路旁,从黑漆漆窗户里扔金块砸他,最好砸得后脑勺全是包。

妈妈边听着我的妄想,边小心翼翼卸下假睫毛,冷笑道:想得美,真当自己孙正义呢?

我不理她,低头打量着这小小的、昂贵的首饰。戒指正中整齐地镶嵌着一圈碎钻,在阳光下闪着光,实奈称之为财富的光芒。

我那时尚且天真,真以为日子会像这闪光一样,一直平凡快乐地过下去。

2.

再见面是很久之后了。

社长由人群簇拥着走进电梯,表情举动不再是夜晚那般自在散漫,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待出鞘的剑;西装褶皱都透着矜贵,适可而止地凹陷,为人情味留余地。

“没关系,我等下一趟就好啦。”

那会儿我已经足够有眼力劲儿。笑纹、卧蚕、酒窝一样不能缺,声调要尽量提高,但语气得足够柔和:“您工作辛苦了!”这未必是最佳的献媚姿态,但至少没人忍心讨厌年轻女孩无意流露的朝气与顺从,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男人。

“上来吧。”社长摁住电梯键,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缺一个人。”

他周围空荡荡的。旁人宁可一对对挤在边角,也不肯往前迈一步,破坏了这段隔离带。这一小段空地等价于权力的余韵,是由财产累积而成的距离感。

他们不肯往前,我便更不肯。只很小心地挨上电梯门,低头来回打量自己沾灰的鞋尖,琢磨着什么时候擦——地铁早高峰向来不给人体面的机会。在学生时代,这种狼狈还算可爱烂漫;成人之后只能琢磨如何摆脱这种窘迫,并对自己无法支撑体面的微薄财力加以谴责。

“瘦了,漂亮了。”社长冷不丁夸我一句。

他很从容地立在那儿,目光直直落在楼层显示屏上,仿佛只是在探讨会社大厅吊灯的款式,哪种都很好,哪种都无所谓。

因为这句轻飘飘的赞美,我又开始了跟他无止无休的纠缠。

他还是打扮成那副鬼样子去喝酒,我却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打闹,一味以近乎撒娇的口吻嗔怪。社长仅见怪不怪地应声,偶尔跟托比欧专务聊上几句,谈的永远是我听不懂的内容:股市,地产,金融危机。我用酒杯挡住勉强的笑脸,盘算着问谁要上个月看上的包。

哦,对了。他还会问我怎么一直留着戒指,我的答案永远在变,心情好的时候说戒指漂亮,心仪这个款式,心情不好了就答好搭衣服……情绪总归带点欣喜向往,答案却谨慎得令人发笑。我看不下自己装出的沾沾自喜、遮掩不住的忸怩,但一切没有办法,总要装,总要遮掩。

其实我没讲过一回实话。

喜欢这枚戒指吗?喜欢。但要是出现了更好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它,去选择那些更贵更闪的戒指。有了选择的权利——哪怕就多一个选项,谁会去珍惜手里握着的这丁点奢侈?

谁会呀?

3.

PASSION这种地方,往好了说是成熟的大型会社,其实根本就是黑心企业的完成体;职员薪水福利能扣则扣,出差费用恨不得只报销个早餐钱。里苏特部长上周刚提出涨薪,这周酒就被扣了年终奖;贝利可罗先生那等元老被裁员、都要装出感恩戴德的样子离开。

不苦,但足够难熬。这样的日子就更需要用酒精挨过去。

您真是个冤大头。

冤大头?

我点点头,隔着玻璃杯端详他变得扭曲的面孔,咯咯地笑:用那么贵的戒指扔女孩,可不是冤大头?后不后悔?

不后悔,它更适合你。他应付得游刃有余,食指不时摩挲高脚杯,戒指上的光闪得人心烦。再者,当时手头也没其他东西。

自己求而不得的,正是他人唾手可得之物。我很明白,我过去二十几年一直很明白。什么时候明白的呢?可能是攥着戒指睡觉的时候,为戒指内侧小小的刮痕哭泣时,头一回用牙膏一点点擦拭它黯淡的边缘时,可能是我拥有它的每一个瞬间。我诚惶诚恐地供了别人随手丢掉的戒指十年,它还是别人的东西,永远变不成我的。

我释然了,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跟社长捧杯。我压低了声音,学电影中狐妖那种惑人的语调说,不成,您得给我买新的。

那就买。社长答应得痛快,全然看不出平日跟下属斤斤计较的那副模样。

我理所当然地受到更多,香水、首饰、丝巾、洋装、手包……一样不差。还有花,几十朵香槟玫瑰齐整地被扎成一束,以绿叶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前辈们起哄,有谁揶揄道,后辈啊,富贵了也千万不要忘记营销部的赤贫前辈们。我捧着花故作害羞地笑,觉得自己变成花园疯长的杂草,被秋雨浇得生机勃勃。

小心点儿,可别被别人玩了。伊鲁索前辈话音刚落,室内便安静下来。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在告诫我小心陷阱;也知道自己于社长而言顶多不过玩物。可还是或真或假地挤出几滴泪,垂下头小声问,不喜欢我为什么还送花?不知是在问他还是自己。

还想要什么?

社长眯着眼,吐出一个烟圈。烟雾迟迟不肯淡去,被空气撕扯得歪曲单薄。

我不想住在地下室了。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睛,用词十足地小心:能不能换个地方住,不要很好的地方,有个容身之所就够了……

为什么不行,又不是住我那儿。他掸掸烟灰,语气冷淡得有如警告。

好,听您的。

我还明白,自己想要的一直不是什么戒指,是戒指套在中指,以及它套住的富裕安稳。

可我不会得到。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

4.

社长根本不是冤大头,他比谁都聪明。

5.

退而求其次。我又搬回了曾住了十几年的那间公寓,一夜夜眺望熟悉到陌生的风景。

新来的实习生同我搭话,问,前辈昨晚怎么上了会长的车?平和的句尾意味着这仅是疑问句,并非甚么威胁。噢,我们俩顺路,又正好下大雨,会长就送我回去了。我驾轻就熟地装傻,双眼圆睁,看上去比他还无辜几分。

那太好了……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餐?他垂下脑袋,红彤彤的耳朵藏在发丝中。我习惯性地露出微笑:好啊,我又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害羞不该是那样。真害羞的话,就不会偷偷露出得逞的笑容;真害羞的话,就不会自己躲进茶水间悄悄揉红耳朵。可我还是为年轻人矫饰出的笨拙、刻意表现的短暂真心而动摇,一头载进陷阱。

再一回神,他已经走远了,不知什么时候在桌上搁下支玫瑰。我下意识想起十年前迪亚波罗砸向我那支,蔫巴巴的,木乃伊一样。

6.

“我没想到,你会为一束蔫玫瑰背叛我。”社长浅酌一口威士忌,谈论天气般下了结论,“这不聪明,不像你的作风。”

这显然是在问罪,是在拐弯抹角地谴责——即便这场背叛完全是未竟的,不曾到执行层面就胎死腹中。他向来如此,永远无法坦荡,永远无法变得有人情味。

我厌倦了这样的虚与委蛇,合上粉饼盒,轻轻应声。他身后那面玻璃墙映出我的面容:依旧笑容灿烂、毫无疲态,脸颊上晕染着健康而可爱的红润光泽。

他叩叩桌子,语气中带点怀念:“你以前还很真诚。”

“那个时候年轻,有相信别人的余地。”我倍觉好笑。明明自己也没表现得多真诚,却理直气壮地去要求别人,“您又对谁真诚过呢?”穷途末路,破罐破摔。

社长不说话。不是沉默的忏悔,而是认为我不配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干脆只是懒得回答。熟稔到惹人厌恶的自持感不会骗人。

“我妈是90年被裁员的,那会儿正值泡沫经济破裂。”我的笑彻底松弛,嘴巴耷拉成一条失意的拱形线,

“你猜怎么着?失业第二周,她就勾//搭上从前的客户,转身搬进了麻布十番的高级公寓。那天我放学很早,一路上还想着怎么安慰她,结果一推门,什么都没了。只有她那把钥匙孤零零地落在玄关,下面压着几张万元钞票。

“我好像有适应窘迫的天赋,尽管这天赋没人想要。

“先是搬进天台的仓库,那间小房子没有窗户、没有盥洗室,我就每晚偷偷混进体育社团的淋浴间冲澡,用清洁工冲拖把的水龙头接水。后来日子好过了点,我又搬到公寓的地下室住。其实条件也没好多少,一年四季都在漏雨,衣服全发霉了,又没钱买新的。没辙,哪块发霉就裁掉哪块,然后照常穿。

“可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头顶上能有块正儿八经的天花板盖着,不用再为遮不了风蔽不了雨的生锈铁板胆战心惊。

“我不想自爱吗?我不想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我不喜欢你’吗?我不想当个善良的人,对谁都真挚大方吗?我比谁都想,可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聪明有甚么用,真诚又有甚么用?要真有用,我就不会一直穷下去,穷到一低再低,低进尘埃里,开出朵半死不活的烂花儿。人看了只会夸声漂亮,感叹句命运无常,但有谁把这花儿挪出来、栽进自家花盆?没人会这样,没人会……光一个破戒指我就留了十年,十年!我才二十七,这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你呢?社长,男大姐,迪亚波罗?你这十年又换了多少戒指?”

质问戛然而止。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7.

我请了两天假,理由是身体不适。

里苏特部长瞥眼我红肿的眼睛,撂下句好好休息就准了假。

那个实习生——我记得是叫乔鲁诺,他没过来,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在LINE上叮嘱我注意身体。只是站在后辈角度的担心,态度自然不少。我没失望,反倒说不出的轻松。

临走时又碰到社长。他独自步入电梯,身边没了大批的拥簇者,颇有墙倒众人推之感——谁都清楚他最近与布加拉提部长的暗潮涌动,谁占上风一目了然。我压住心底那阵由痛苦钳制的畅/快/感,细声细气地问,“您去哪层?”

他兀自摁下楼层间,答非所问:“最近几天别来上班。”

良心发现吗,我看未必。不过怕输得太明显,从别处讨点面子罢了。但这份面子也没讨到。几天后他又出现在我的容身之处,狼狈得仿佛他才是从别人手上讨来一切的那个金丝雀,我一下子明白了,成王败寇。楼下一对对车灯亮得刺眼,直将夜空撕裂。

“所以你就走吧,赶紧走。”

社长摁灭香烟,一字一顿地说:“别等走不了再后悔。”语罢长长地松了口气,仿佛吐出那几个字已经耗尽他全身气力。

我自诩聪明理智,能为“更好的生活”牺牲一切,包括过去包括真实,包括不怎么值钱的情感——此刻的最优解无疑是虚情假意地挤几滴眼泪,在他反悔前转身就走。这些曾是我最擅长的事。

新宿还是那么糜烂热闹。霓虹灯的光照进窗子,整个夜晚都染上浪漫的暖色调;醉汉的歌声一并荡进来,他喊着Ellie my love so sweet……烟灰缸里堆满要熄不熄的烟头,雾袅袅飘上天花板,舞/女裙裾般盘旋。

是了,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一切照常继续。过了今天,还有明天。

8.

我想起很多。

比如怎么挨过高中的尾巴,大学时如何敛去锋芒,从前的心高气傲灰就那样飞烟灭;还有一回回搬家,地下到地上,地上到地下,不再遇见每晚路过的男大姐。

比如地下室很潮,化妆镜边缘都生了层橙红的锈,只有那枚戒指还好端端地躺在梳妆盒,沾半点水渍也会被我反复擦拭,直到通明锃亮,直到越过小小的光圈,能窥到短暂夷愉的过去。

我每晚攥着它睡觉,掌心被硌得生疼。痛了便睡不着,睡不着便宽慰自己:没关系,总会收到更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翌日醒来一切照旧,戒指依然冷冰冰地藏在被窝里。

系里的富家女摇摇头,认为这是自我物化,劝我自爱。我掂掂手提袋里送到的礼物,歪着头,故作无辜地反问:可他们喜欢我呀?到家一看,没一样我想要的,没一样贵的,没一样比得上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于是便一直留着那戒指,丢不掉了。

它陪我度过了高中大学工作,十七到二十六岁的生日,即便不想承认,也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我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毫无缘由地掉了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窗玻璃映出我的哭脸,丑得像个ET,还像家中墙纸翘起的边角,衣服上生出的霉斑,十七岁时没流失半分的水与盐。

我知道自己再不会这样哭了,就像时间也不会再倒流回十年前,让人把该流的眼泪流完。

9.

“后悔就后悔吧,又不缺这一回。”我//擦擦眼泪,拉上了窗帘。

我其实不喜欢新宿。但我生在新宿,长在新宿,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新宿。所以没法去讨厌它,只能尽量接受一切混乱,在霓虹灯的明灭与案内人无止无休的吆喝声中,揪出一点站不住脚的乡愁。

这点乡愁让我觉得,为它哭泣是可以的,为它留下也是可以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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