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重天阙8

过完新年，礼部又开始忙起来康宁长公主宋莹澈和亲的事。

宋莹澈从京城出发那日是个大晴天，和煦的日光照在乾元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春寒料峭，风刮在脸上还是会让人冷得抖上一抖。

“姐姐，到时间了。该去大殿了。”宋玄同眉毛微蹙，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周围侍奉的宫女忙着给宋玄同行礼，宋玄同挥挥手示意她们免了，该干嘛干嘛去。

宋玄同透过镜子看到了宋莹澈的样子。光洁的额头上贴着金色的花钿，眼睛周遭是由深到浅一点点淡去的红色，嫣红而艳丽的嘴唇。当宋莹澈起身转过来，两人对立而站。宋玄同意识到今天的姐姐是他见过最美的姐姐。

宋莹澈头上戴的凤冠是父皇在时就备着的，做工精细，用料讲究。宋玄同还嫌不够好，竟然在冠上添了几条龙，看型制竟然是比皇后还高些。凤冠上的龙昂首挺立，凤凰展翅欲飞。两侧的凤凰下缀着编成花样的珍珠钏，凤冠上还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和玉珠，远远看去流光溢彩十分华丽。

衣服是绣着龙凤团纹的对襟红袍，领子用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霞帔。百褶裙上绣着些吉祥的花样，尾裙刚及脚面，裙子边缘用金丝绣出花纹，行走时波光粼粼像水波流动。

“走吧，去大殿，接受百官朝拜。这是他们欠你的。”宋玄同冲着宋莹澈伸出手，今日的宋玄同穿上了最隆重的礼服，来送宋莹澈出嫁。

这一句话让宋莹澈的记忆回到了从前。自从她坐在朝堂上那日起，臣子们对她的偏见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五年里她殚精竭虑，不敢行差踏错分毫，这些他们都看不见。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是一个女性吗？如今她选择了远离朝堂，远离京城，远离苍南国，他们会不会放过自己呢？

“这个荷包，和这身衣服不相配。”宋莹澈看到宋玄同身上佩戴的荷包是她亲手绣的送给他的那个。

“走吧。”宋玄同拉起宋莹澈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向了乾元殿。

仪仗队远远地跟在后面。宋玄同这时开了腔。

“姐姐，你后悔吗？如果你愿意留在皇宫里，就可以不去苦寒之地。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宋莹澈扭头看了宋玄同一眼，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并非是我嫁给陈靖易不行，只怕你之前说的让我嫁在京城里只怕也是诓我。罢了。我已经在皇宫里待了二十三年了，也该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如果姐姐不是我的姐姐，大概又是另一番模样。”

“如果我不是你的姐姐，我们也许不会相遇，我也不会一直保护你。这世间，哪有什么如果，别胡思乱想了。之前嘱咐你给红螺找个好人家，她偏要跟着我去莽荒，这事就算了。但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得和你说，我走后你千万别为难陈家，陈家对咱俩有恩，对国尽忠，还是国之栋梁，不可。”

“你我今日倒像是掉了个个。突然嘱咐我这些，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宋玄同的一句玩笑，结束了俩人的对话。

俩人并肩站在乾元殿前，倒像是一对璧人。

宋莹澈给宋玄同行了礼，宋玄同亲手给宋莹澈盖上了红盖头，扶着她上了马车。目送着宋莹澈离去。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两国边界，莽荒国的使者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两方交涉后，红螺过来，微微撩开马车的帘子，对宋莹澈说道：“长公主，他们说您既然嫁到了莽荒国，就要换上莽荒国的服饰。不能再做苍南国的打扮了。”

“你去和他们说，这婚事是两国交好的信号。既然有着这样重大的意义，自然是要穿着各自国家的服饰。孤也不会教他们为难，等婚礼过后我自然会换上莽荒国的服饰。”

莽荒国的卫队长听了这话，先命人把消息报给汗王苏赫，再带着车队继续往金帐城走去。

消息传到苏赫这里，已经是两天过后。苏赫听了底下的人叙述宋莹澈说的话，抚掌大笑，“好啊，不愧是宫里养出来的公主，进退有度。不错，不错。我还以为她大概是个唯我独尊的人呢，如今看来很是识大体，又有智慧。吩咐下去，就按她说的那样做吧。”

晚上，侧妃诺敏派人来和苏赫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苏赫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去看诺敏就晚了一些。

还没进帐子，苏赫就听见诺敏对下人又打又骂。苏赫呵斥了一声，撩开帘子进了帐子。

“怎么了？又打又骂的？不是病了吗？”

“汗王！”诺敏见苏赫进来大吃一惊，连忙向苏赫行礼。诺敏趴在地上，吓得不敢抬头。

苏赫径直走到椅子边坐下，随手点了一个刚才被打的奴婢说道：“你说。”

“奴婢…”

苏赫自然是知道他们不愿意说出真相的缘由，不过是怕得罪了诺敏以后不好当差。因此说道：“你若说的好，让你去御前侍奉。”

那人向苏赫磕了一个头说道：“汗王，刚才来了医生给侧妃诊治，侧妃确实是病了，就算侧妃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您。侧妃打骂我们是因为我们办事不力，犯了错误。”

“这个理由很没有说服力啊。”

“我说的都是属实的，还请大汗明鉴啊。”

“诺敏，苍南国来的大王妃马上就来了，你若还是这个性子，就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苏赫这话说的极重，砸在诺敏身上像一记重锤。莽荒国不像苍南国那样对女子要求多，俩人若是不和可以和离再婚。但苏赫是汗王，他厌弃的女人向来是赏赐给其他人的命运，并无和离之说。女子要是被人赠送或是赏赐出去，向来是低人一等。诺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落到这个地步。